,是两汪有神采的水。
林壁堂的手指白皙修长点触在半睁半闭的眼睛上,犹如蜻蜓点水。
“好一些,可还是看不清……”林壁堂虽拧眉,却对杨正春笑道:“不过还是有劳杨大夫了,若不是有杨大夫,林某眼下还不知会如何呢?”
杨正春摇头,谦让道:“哪里的话啊,林公子身上已无大碍,如今就只差眼睛是一桩顽疾,在下受袁将军之托,若不能解林公子之忧,实在有负医名了。”
林壁堂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的杨正春,心中自然是盼着眼睛能早日复明,而他又深知病去如抽丝的道理,是以索性平心静气下来。
杨正春告辞后,云生给林壁堂取来了他要的纸笔,林壁堂久在连云山,又加之飞来横祸,已许久不曾给家中去信,他走的时候虽是负气而去,不过那气也是半真半假,当初为了能北上去见久安,他才破天荒地与林老爷大吵一架。林壁堂素来敬重林老爷,而林老爷又一贯疼爱林壁堂,要让这二人吵起来其实着实有些难,是以林老爷在当时给林壁堂提白家那门亲时,林壁堂心中只浮出四个字——千载难逢。
白家是书香门第,祖上曾是翰林院的总管,而后告老举家还了乡,林老爷对林壁堂所提的白家大小姐,正是白老爷子的长孙女。而林壁堂当日巧舌如簧,借着白大小姐才顺遂地让林老爷骂出那一句“你个不孝之子!滚!”
林壁堂心中本无气,林老爷纵使有气也早该消了,只是放不下身段派人去找林壁堂回来,不过林壁堂出了堒南关,便算是身在关外,边关一带有重兵把守,林老爷即便派出了人去,要找回林壁堂也是难。
林壁堂对林老爷很愧疚,早就想修书回家去,可又总被耽搁,如今他闲来无事不过养伤而已,便吩咐云生取来了纸笔。
林壁堂先用纸镇压出了能容下一行字的宣纸来,用手指摸了摸,才拿起笔小心仔细地写起了字,他的眼前总是雾茫茫的,生怕连写出的字也没了架子。
云生在一旁研磨,探头看了一眼,道:“七爷,没写歪,直的很。”
林壁堂又捏着纸镇移出一行字的空隙来,“嗯,好,你盯着点,若是写出了界,你出声就是。”
“七爷的字还和原来一样。”
林壁堂不信,可又不戳穿,只是微笑。
“七爷给连四爷写信呢?”云生原本是个闷葫芦,可险坡那一摔后,倒是摔得比往日里活泼了一些。他自觉与林壁堂同生共死,便越加认定了林壁堂这个主子,他素来心中爱戴林壁堂,这时便不愿总放在心里,想着能和主子多说几句话。
“不是,给老爷。”林壁堂言语中显出一丝落寞。他自然也想给久安写信,前阵子就想,可是碍于目盲,怕露了破绽,这阵子能写了,却又提笔万言,无从下笔,索性强忍作罢。况如今靖孛恶战,那连绵的烽火又如何是一纸书信能穿破的?
“七爷要应了白家的亲事?”云生不假思索地问道。
林壁堂倒是没想到云生有这一问,“嗯?”
“七爷写信给老爷是要认错赔不是,自是得应了白家的亲事,才称了老爷的心意。”
林壁堂顿了顿笔,责备道:“什么亲事不亲事,那原就不算是亲事,不过是白老爷子一句玩笑,你也在我身边也有多年了,怎么听风就是雨的。”
云生谨遵教诲地一缩脖子,却不长记性地又说道:“可云生瞧那日老爷的口径,可不像是玩笑呐。”
林壁堂将毛笔一转,在云生额前用力地敲了一下,不悦道:“你进来是越发地荒唐了,你是以为我如今管不了你了?!”
云生见林壁堂出手快准,定时眼前偶有清明,便不记仇,转为他的眼睛欢喜。
“云生,你记着,若是你连四爷回来了,仔细别说错了话。”林壁堂继续下笔,口中肃然地吩咐道。
云生最听林壁堂的话了,这时便很利索地应声道:“云生记着了。”他看向林壁堂,呐呐得又问:“连四爷何时回来呢?”
林壁堂半响沉默,末了自欺欺人地答道:“快了。”
帐外的日暮嫣红如血,渐渐地深沉得青紫起来。
久安从昨夜起,没同袁峥说过一句话。实则他对谁都没说过一句话,只因袁峥总在他面前,看上去仿佛是只对他缄默不语。
夜幕降临之际,袁峥借着映入峡谷的月色,一把拦住了久安的去路,“你站住!”
久安不听,一张脸不明不暗的,接着往前走。袁峥只好伸出长臂箍着他的肩头将他拽到了自己跟前,久安这下走不了了,只好站住,不过却目视前方,并不看他。
“这是替林壁堂不平?”袁峥荒唐地问他。
久安不言不语,连头都不摇一下。
袁峥一时痛心不已,以为久安这是默认,“我是看他不甚顺眼,可绝无害他的心思,你若是觉得这是我有意为之……”
久安抬眼看向了袁峥,一把抓住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接着卯足了劲儿猛地甩开,继续往前走。
袁峥微微一怔,接着就转身将久安一把摁到了身后的岩壁上。闷闷的一声肉响过后,久安差点呲牙咧嘴地喊出一声来。
袁峥重重地呼出一口又一口的粗气,是个怒极的模样。“连久安,你惯得你!你个混账,你要折磨我到何时!”
久安脸色抽动了一下,可锁眉仍旧闭口不言。
“我袁峥何曾看过谁的脸色,如今真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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