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开志打量了一下,外面是一个红木匣子,中间雕刻了一个象头人身多手的神灵,神灵周边镶嵌着一圈宝石,四边可能是贝壳或者珐琅镶嵌的,边缘闪着多彩的光。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雪白的棋子,这种雪白如同一口烟吐在晶莹剔透的水晶中,还有着层层的纹路。象棋上的刻字也与平时见的不同,孙开志对象棋还真的是很有研究,他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看,抬头说,这太贵重了吧,是不是象牙的?
郭思怀说,不知道,不值钱,家里传下来的。好东西也得有会用的人,孙书记,要不然您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孙开志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棋子,盖好盒子,亲自送郭思怀到了门口。
关上门,他看了看那个象棋,脸上浮现出神秘莫测的笑容,他拨通了刘亦东的电话,对刘亦东说,把吕县长请过来,我想跟他谈谈。
刘亦东彻底没有任何侥幸了,一个正县长,四个副县长,一个副书记,全都被孙开志叫进去私聊,刘亦东本来可以进去的,他也相信作为孙开志的秘书,这种事情孙开志未必会想偷偷进行,毕竟自己跟着他的时间长着呢。可是刘亦东不想进,这些事让他感到触目惊心。
他只好在门口徘徊,突然在走廊深处走过来一个人,刘亦东看着眼熟,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他仔细一想,是扶余县传说中的第五副县长白百文。
对于这个人刘亦东了解不多,来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他因为前些年作为县长实名举报了扶余县国矿私有化资产流失的事,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而他也变成了官场边缘人。和任何一个行当一样,对于叛徒,一直都是格杀勿论的。
白百文被边缘化在扶余县的官场,既不主政,也无权力归属,甚至连班都不用上,每个月拿着微薄的薪水,过着谁也无法理解的生活。
可是刘亦东可以肯定,那一定很痛苦,他有过边缘化的经历,虽然仅仅是几个月,但是那种感觉已经让他痛不欲生。
刘亦东见白百文向着面走来,他很清楚这个时间找领导是要干什么,屋里副书记真作为最后一个人在谈话,刘亦东不能让白百文进去打扰。
他迎了上去,对白百文说,白县长您好。
白百文愣了愣,脸居然一下子红了,他有些支吾,还转身想走,但是又站住了,转过来对刘亦东说,刘秘书……刘处长……您好。
刘亦东笑了笑,他就跟白百文交流过几次,但是觉得他这个人似乎还真不像是见过什么世面的人,胆子似乎也不大,说话老有些吞吐。
或许是太久的边缘化已经把他的锐气磨光了吧。
刘亦东在心底叹口气,他知道白百文绝对不是一个个例,有许许多多的官员因为不肯妥协,不肯随着众人一起堕落而被权力圈子排除在外,被边缘化,所有的才智抱负都无法实现,一年是也弄不成,这样的人生,渐渐的会让人失去希望。
刘亦东对白百文说,您是过来找孙书记的吧。
白百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说,我随便走走。
刘亦东笑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送礼这种事虽然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但是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和明目张胆,毕竟这是现行的铁律规则之一。
刘亦东对白百文说,孙书记正在休息,你先到我房间里,我过一会儿给你通报一下。
说完把白百文半推半拉地弄到了自己的房间,刘亦东坐在床边,对白百文说,白县长,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好多年没有听到你的消息了。
白百文说,你认识我?
刘亦东微微一笑说,白县长当年实名举报国矿资产流失,这是一件大事,很多人都很关心白县长后来怎么样了,可是就没有了消息。
白百文叹了口气说,当年年轻冲动,什么也不懂,得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教训。省里怕我把事情闹大,选举的时候让我下了台,本来要给我一撸到底的,后来听说县里又怕我继续上访,干脆给了我一个公职。说是公职,每个月就给开一千三的工资,什么也不让干,什么也不让管。
刘亦东点了点头说,白县长身体无恙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平时还是要注意保护自己啊。不知道这次来见孙书记为了何事?我可以提前给你通报一下。
白白文有些感激地看了刘亦东一眼,然后又开始支支吾吾,最后说,其实还是我家那个婆娘,她一直叨叨,说让我给领导道个歉,说是表一表诚意和决心,看看能不能让我稍微管点事。我本来不想来的,可是她天天嘟嘟,我真的是受不了了。这么多年她的确是跟我受了不少的委屈,我想了想,如果再能干点什么,让她稍微好过点,也算是对得起她。
刘亦东反问,白县长是不是觉得有些后悔了?说实话,兄弟真的喜欢白县长当年的做法,当官就是要管不平,否则当官何用?
白百文摇了摇头说,说真的,我不后悔,现在再让我碰到这事我还是得管。但是我年轻的时候光顾自己,太理想主义,现在岁数大了,我想也该顾顾家了。刘兄弟也该成家了吧,男人为了事业牺牲家庭,可是不能一直牺牲下去。我或许不想妥协,但是我的家很重,压得我也不得不低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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