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的鸡叫声领着雪丫进门,这个十五岁的大丫头,背上挂着,左手提了一只叫得凄惶的母鸡,右臂搂着一本厚重扎实的书。雪丫明年就上初三了,所以,哪怕是暑假,她也得每天去镇上补课。
“你的。哼!”
雪丫惯会甩脸色,翻着眼珠望房顶,哼哼着把书砸在黑子手里,然后气鼓鼓转身出了堂屋。她没离开,把兜里的蚕豆掏出几颗喂了大白狗,就带着白狗抱着母鸡去了黑子家的后院,熟门熟路跟自己家一样。
黑子翻着书,莫名其妙。
《国富论》典藏版,做功考究纸张细腻,仿佛崭新,里面偶有隽永端庄的字迹,似是出自某个女子手笔。
放下书,黑子跟去后院,看见雪丫把用麻绳在母鸡腿子上绑了几圈,栓在了狗窝里,又冲母鸡叽叽咕咕说了一通,才站起来没好气地冲黑子吼叫:“我知道你要问,就是那个女人给你的。她上车前,看到了我,问我认不认识你,然后,就把书给了我,让我拿给你。”
雪丫红了眼圈,母鸡想逃出狗窝,雪丫踢了它一脚,大白狗又朝它呲牙,身为肉票的母鸡迫于无奈只能屈服,生怕被撕了票,碎尸万段进砂锅。
果然是唐觅蝉给的书,是个什么意思?
黑子不懂。
雪丫见不得黑子这神不思属的模样,叉腰质问道:“我都听说了,你差点死了,就是为了救她?”
“是。”
“命都不要了,为什么?就因为她长得漂亮?”
“不是。”
“是。”
“你说是就是吧。”
“我不依。”雪丫落了泪,露珠一样滚下来。
“晚上,我要吃芹菜炒腊肉,青椒炒蛋。”黑子没管雪丫。
“我不依。”雪丫又重复了一遍,说,“我们是定了娃娃亲的,是你爷爷定的,你,你这是……红杏出墙。”
“乱说,我们八字不合,我爷爷会卜卦,怎么可能会定这亲事?”
“你耍赖!上次你带我去水库洗澡的时候,还说合的。”
“你记错了,不合,不合。”黑子笃定道,只是,后面还有半句没说出来:在还没有见过唐觅蝉之前,我们八字还是比较合的,见过她之后嘛,那自然就不合了。
黑子并不为自己的见异思迁而羞愧,反倒觉得自己是遇到了真命天女,是那种醍醐灌顶的彻头彻悟。
见“郎君”薄情,雪丫就蹲在地上专心哭了起来,呜呜呜,声音蛮凄凉,还偶尔偷偷瞥一眼黑子,可惜再挤不出更多的眼泪,演技稍欠火候。
黑子不会上当,大白狗就不幸被骗了,可怜巴巴地去蹭雪丫的额头,以示安慰。
回前院搬了张竹椅,黑子躺在门前,看太阳慢慢西斜。
今天黑子累坏了,生来死去双程游,轻松不了。躺在竹椅上不多会儿,黑子就睡了过去,山里的药原始,但从来不知效果这么出色,至少止痛功效挺好,身体恢复得很快,也不太疼。
黑子只以为这是药的缘故,却不知身体已被一团黑龙之气盘踞。
梦境中,黑子看见了唐觅蝉那像秦汉刀币的唇形,一张一合,像念咒语,反复诵念狼与狗,狗与狼,喋喋不休。又梦见一条长了脚的大黑蛇,在云里横行,日月星辰无不避让,威风得很。
是狗和鸡的叫声把黑子吵醒的,那时,太阳还没落山。
汪汪汪。
咯咯咯哒。
雪丫鬼影般从屋里冲了出来,跑向后院,然后又蹦跶出来,喜道:“生了!生了!生了!”
黑子也高兴:“生了?”
“生了。”
“是男孩还是女孩?”
“双胞胎。”
“那还不赶紧摘青椒去?顺便扯一把芹菜回来,家里有腊肉。”
雪丫收好俩鸡蛋,又将母鸡无罪释放,然后,才飞一样地朝着菜地杀去。
黑子有口福,今天这只鸡比上次那只靠谱,上次那只鸡在狗窝栓了一整天,屁都没放个,害得黑子和雪丫按着它研究了好久性别,这次这只却一次生了两个蛋,殊为不易。
雪丫是个吃里爬外的妮子,没少偷家里的鸡蛋给黑子补身体,后来她妈打过她几次之后就精明了,鸡蛋都是数过的,雪丫就犯了难。黑子出了个主意,偷不了鸡蛋就把鸡带过来,鸡都是满村子放养的,好抓,加上语言不通,母鸡被绑票后也是没法去找雪丫妈告状诉苦的。
说起来,雪丫的爹是黑子爷爷的侄子,以前赵半仙风光的时候,没少接济她家。雪丫小时候体弱多病,都是赵半仙治好的,雪丫的名字赵雪雅,也是赵半仙取的,比给黑子取名上心多了。两家关系亲近,很自然的,就在酒桌上定下了娃娃亲,反正黑子是河边捡来的,不存在血缘问题。
不过,黑子虽然刁横狡猾,但毕竟年纪太小,家里太穷。渐渐地,雪丫她妈就看不上黑子了,想把雪丫嫁给她娘家那边的亲戚,自然也就不愿雪丫跟黑子来往,只是苦于黑子太横,才没敢公然撕毁婚约,不过,亲事也多年未提起了。甚至,雪丫她娘认为女孩子读书是不务正业,嫁人才是正事,便不愿让雪丫继续上学,还是黑子带着大白狗杀上门去,雪丫她娘才不情不愿答应雪丫去镇上补课准备上初三的。
大山里的小姑娘泼辣果敢,雪丫听电视里讲女人要守妇道,她就有了理论依据,豪言一定要嫁给黑子哥。
其实,黑子知道她年纪小不懂那许多,只是觉得跟黑子在一起最好玩,所以,她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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