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是他呢?温郁之这样想到:楚国百万臣民,凭什么是他呢?
这一瞬间他有种立刻翻身起来,不管不顾的追出去把江渉绑回来的冲动——国家要亡了又怎么样?他只有一个江渉啊……
可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冲动罢了。
火盆里的火苗跳跃,烧起来的烟熏的温郁之眼睛生疼,让他有种想落泪的错觉。从父母到老师,还有这些年朝中故去的元老,他一个个的祭拜过去。
今日午时,皇帝还是像曾经在京城时那样命人架起供桌,带着人数不多的流亡朝堂挨个给先帝们上香磕头。整个过程一片沉默,只有司礼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单调的让众人跪拜再平身,没人唱祭词,更没有歌功颂德——大好江山亡于我手,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温郁之跪在地上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贴着皮肤挂着一个小巧锦囊,里面有自己和江渉各自的一缕头发。
那是他们到梧州的第一年,简陋的吊脚楼四壁萧条,两人囊空如洗,可谁也不觉得生活灰暗,日子平静而安闲。
某次云雨之后,他将江渉鬓角的一缕头发和自己的绑在一起。他记得当时江渉搂着他腰冲着他笑,说:“美人可是要嫁我了?”
他没有笑,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点头,答道:“是。”
江渉立刻就笑的更欢了,眉眼弯弯的,撑起身子凑上来吻他,可两人头发连在一起,扯的他“哎呦”一声痛呼,干脆并指如刀的将那缕头发割了下来。
温郁之第二日寨子里的阿婆讨了个荷包,那两缕头发便一直挂在他的胸口。
温郁之往火盆里又撒了一把纸钱,这次是烧给江渉的父母。
二老对不住了。他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好不容易生养大的儿子,最后便宜了他,他还没照顾周全,让他跟着自己几番颠簸受苦。
院子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温郁之抬头,便看见小晏走了进来。
“大哥……”也许是他脸色太过肃穆,小晏抬起的脚硬生生的顿住了。
温郁之看了看自己弟弟,夜色下的人影高高大大的。他记得三年前自己贬谪出京时,这弟弟还完全是一副孩童模样,可如今一眨眼,就成了俊朗青年了。
“坐。”温郁之从地上站了起来,弹了弹前襟,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石椅。又亲自去房里取了壶酒,还拿了两个杯子:“今日我们兄弟喝点。”
说着,便给自己和小晏各倒了满满了一杯,抬手与他碰了碰,一饮而尽。
小晏完全被自家兄长弄糊涂了,有些无措的端着酒杯发愣。
“怎么?”温郁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男子汉,不会喝酒?”
“会……”小晏也赶紧学着他的样子一口闷了,借着袖子遮掩偷偷打量自家兄长。
原来他对温郁之一半是依赖一半是敬畏,这几年兄长不在身边,那份依赖便渐渐少了。加之他如今长大,温郁之对他便越发不苟言笑,于是如今便更加的敬畏了。
温郁之见他一杯下肚,脸颊已是嫣红一片,便没再给他倒酒,而是自己又倒了一杯,拿在手上浅浅酌着。开口道:“温晏之,大哥问你句话。”
他这大名没被叫过几次,从前在温府,大家都是“小晏小晏”的喊,后来寄宿在京城郊区的农家,大叔大婶老来无子,便把他当亲儿子宠。如今温郁之这么郑重其事的唤他,小晏浑身一震,下意识的便坐直了。
“你生在富贵之乡,长与书香门第,从无忍饥挨饿之苦,你为什么读书?”温郁之板着脸问。
小晏如今十六岁,正是乘风破浪的年纪。想了想,大声答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温郁之笑了一笑,盯着自己手上的酒杯,同样慢声念了一遍。小晏是少年锐气,字字说的铿锵有力。可同样一句话从温郁之口中读来,轻轻慢慢的,带着一点沧桑疲惫,却沉淀出更为厚重的韵味。
“好!没白教你!”温郁之赞了一句,可立刻便接着板起脸来:“那为兄再问你,如今京师沦陷,江山飘摇,虎狼环伺,皇室凋零,你如何为生民请命?又如何开盛世太平?”
小晏一路跟着太子和林乐源从京城逃亡至此,此间种种艰难辛苦,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了。这些问题他这一路他全都想过,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温郁之见他迟疑,想着他终归还只是个少年人,叹了口气,没再逼他,放柔了声音:“你也不小了,该有自己的主意了。和大哥说说吧,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今后……”小晏咬了咬嘴唇:“我想参加科举入仕。”
“入仕?”温郁之挑了挑眉:“你可想好了,如今不比过去,战乱连绵,这朝廷命官还没你江大哥一个武人来的洒脱。更何况……”
温郁之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等你参加科举那天……这江山姓什么都未可知。”
“大哥,我想过了。圣人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小晏瞟了眼温郁之的脸色,见他没什么不悦之色,这才大着胆子接着说下去:“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确实不假。可说到底,读书还是为天下苍生,为民生疾苦,这些都应该先于对某个皇朝,或是对某个王室的忠诚……”
“呵,”温郁之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你是说今后为南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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