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她蹑手蹑脚地从雪地边上走过去,又用因为常年干活而有些粗糙的小手指掀开袍子皮的一角,满怀期待地朝着隐约点着篝火的屋子里面瞧了一眼。
“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要继续往阿尔山上去?”
桑桑听见他爷爷桦桑在说话。
“……都找了一个多月了,没理由不继续下去了。”
这是一个相对年轻一些的声音,听着就是一口非常标准的鄂伦春本地语言,那种刻意拖长还带着点懒散味道的嗓子给人的感觉很奇妙,而年幼的桑桑一听到这声音就立马羞红了脸。
真好听……鹿郎的声音可真好听。
在心里由衷地赞美了一句,桑桑将这个已经来到使鹿部一个多月的男人悄悄称作鹿郎,但其实女孩却到现在都不知道男人的真实名字。
她只知道身着皮毛斗篷的男人似乎从遥远的山外来,来的那天恰好是一个大雪天的晚上,卢集老爷的儿子们平时都是他们部落最了不起的猎手,却没有将这个胆敢随便闯入这里的汉族男人一箭杀死,反而像是中了什么邪似的迷迷糊糊地就带着男人回来了。
更甚至当天晚上,这个男人还非常罕见地获得了同桑桑的爷爷,也就是他们这个分支的族长桦桑见面的机会,并随之就在桑桑家整整一个晚上没出来。
没有人清楚他们具体在聊什么,但是那一夜,桑桑的爸爸妈妈和爷爷都因此忙碌了一夜。
他们严肃地嘱咐桑桑赶紧去旁边的撮罗子睡觉,千万别来这边,但是心慌的有些睡不下的桑桑还是偷偷地去看了一下。
隔着昏暗的火光和那一点点小缝,她先是闻到了一股很血腥恐怖的味道,紧接着视线才变得明朗。
赤裸着背脊趴在奥路上的男人看不清楚具体面目,但是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非常非常的痛苦。
但是当篝火逐渐照亮他整具苍白的身子上像是斑斓的油彩一样布满的刺青纹路后,桑桑的脸还是迅速地涨红了,而接下来她就看到了相当可怖而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的爷爷桦桑,族里出了名的桦木制作艺人用一把刀柄画着萨满图腾的尖刀慢慢划开了男人的背脊,背着光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明明就清醒着,却一动不动地低着头任由着他爷爷的举动。
当狰狞的鲜血顺着他隐约颤抖的腰一点点滑下来,桑桑就看到她母亲将一块如同人背脊一样被处理好的桦木条递给了他爷爷。
而他爷爷则神情严肃地从男人的后背上取出一块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蛀坏了的灰色皮肉后叹了口气,又在桑桑惊恐的眼神中把那块桦木以一种离奇的方式放进了男人的身体里。
“……谢谢您,桦树老爷,我此刻仿佛又一次获得了新生。”
被桑桑的父亲帮忙缝合完伤口的男人的声音听着有点虚弱却充满了愉快和解脱,桑桑的爷爷闻言也没回答什么,只将放在奥路边上的一件绣满黑色春纹的暗红色毛皮领衣裳递给了男人,又点着灯将自家的神奉老箱子打开,从里面慢慢拿出了一面画着红眼白皮鹿角的萨满神桦木面具。
“将这个鹿郎的面具暂时带在脸上吧,族里还有不清楚情况的人,不解的目光难免会让你不自在,我们这一分支信奉的萨满神明是春神和鹿郎,他们会保佑你达成自己心中的所愿的……等你找到了自己的罂雀,至少可以将眼前的这一切拖到三年以上……”
“恩,三年也足够了……”
说完就把自己身上带血的衣裳一点点换下,披着红色春纹毛皮带着鹿郎面具的男人就这样在桑桑有些忍不住同情的注视下,满怀虔诚地跪在桑桑的爷爷和父母面前道了个谢。
而当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这个昨夜族内的人几乎都没有看清楚脸的男人再从桦桑家的撮罗子出来的时候,他就开始了每天都必须要往山上去寻找着什么东西的古怪行程,有时是三天,有时是五天,但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注定是伤痕累累,身形格外疲惫的。
“桑桑……你站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
桦桑的声音猛地惊醒了女孩,因为被自己爷爷拆穿了偷看鹿郎的事桑桑不自觉地红起了脸,而把兔子和肉抱着又走进了棚子里,她先是低着头跑到自己爷爷身边去把事情说了一下,又在不经意抬头的时候,撇见了那个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得及正式说上一句话的鹿郎。
鹿郎的脸上还是带着那个传说中的萨满神的面具,但隔着这面华美艳丽到不真实的面具,桑桑就是觉得他此刻正在笑,而且正在看着自己特别温柔地笑。
“小丫头原来叫桑桑?”鹿郎忽然开了口。
“对,他母亲给她取得。”他爷爷也点点头回了一句。
“真好听,模样长得也很像妈妈……我家里那个丫头可没有桑桑这么乖巧懂事,我来这里之前,她一直在发脾气说我不带着她过来,再也不要理我了,明明也和桑桑差不多年纪啊,真是相差太多了……”
鹿郎故作抱怨的口吻像个在惦记着自己女儿的傻父亲,桑桑一听就立马傻眼了,惊讶于鹿郎居然已经和自己父亲一般大了,而且还有了自己女儿的同时,心里也有点难掩的失落和伤心。
而她爷爷却没有察觉到她的这种情绪变化,只顾着一边烤火一边和鹿郎天南地北的谈笑,这期间,坐在边上发呆的桑桑其实还是稍微了解到了一点鹿郎的事情的。
比如说鹿郎之所以会说他们的鄂伦春语是因为他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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