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雷的地方。
他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
他走进了那座熟悉的白色建筑,地砖上已经被在雪天中来往的师生踩出了一个个脚
印,一片泥泞。
他看见管理员冲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他接过钥匙,往走廊深处走
去。
就像是得了失语症,他如往常般听见了人声嘈杂,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如
果这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也无妨,因为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告
诉他了。
他打开门,在房间的另一端,黑色,白色,那是他的领域,他的王国。
他走向它,寻求最后的保护。
他在它前面坐下,缓缓地掀开琴盖。美丽的黑白键,映入了眼帘。
从这里弹下去,就是do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沾湿了琴盘。
他狠狠地砸了下去,钢琴发出一片混沌的轰鸣。
上次做这样的事,是在外婆的葬礼之后。
就和上次一样的,他的痛苦,另一个当事人,永远都不会了解了。
他放声大哭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捂着酸楚难当的胸口。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察觉到身旁递过来的毛巾。
他接过来,暖暖的,他使劲把脸埋在里面。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
他抬起头,对方的脸正是他所预期的。
先生在他身边坐下,只是看着他的侧脸,什么也没说。他在等他先开口。
“我没事。”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几个字吐了出来。
“你不会有事的。”他把手放在陈可的肩膀上,轻轻地拍打了两下。
“做人呢,总是要碰上一两回的,让你痛哭流涕,死去活来。”先生就像是在和自
己说话,“我以前啊,也这么着过一回,是我儿子。要是他长到这会儿,也有你这么大
了吧。嗯,差不多。我儿子也跟你似的,长的很帅,很白净,也弹钢琴,我要他弹的。
他弹得多好啊,还是那么小的孩子!要他长到你的岁数,没准还比你弹得好呢!可惜啊
。”
陈可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当时就想了,”他接着说,“如果这事我挺过来了,世界上就再没有能打倒我
的事了。我就是要看看,到底能有多痛苦,人到底能撑到什么程度。我要是能知道,能
熬过来,那任以后再有什么事,我也不怕它了。”
“我情愿不知道。”陈可依旧泣不成声,毛巾早已被泪水浸透,保持着人体的温度
。
“我也不想知道。”他顿了顿,依旧缓缓地说,“家人?朋友?还是女朋友?我也
不打听,但是,别管再苦的事,你经历过,你熬过来了,你就能从中学到东西,一些对
你的人生很重要的东西,明白么?”
“我想走,在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呆一阵子,” 陈可努力地克制住抽搐,
深深地呼吸,“我真的想走,真的。”
“你要是真的想离开一阵子,我可以帮你,但这也许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你
知道么?”先生点了点头,说。
“我已经没有需要解决的问题了。”陈可用毛巾擦了擦干涸了的泪痕,止住了哭泣
,平静地说道。
一个星期后,陈可通过了学校里一个美国学生交换计划的面试,将在康州的一所大
学里度过他的下个学期。
结束,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也可以爱了,因为他知道,爱已经离开。
而他,也不得不,选择离开。
57、 于雷
在他耳边,涌起了滚滚海潮。
一次,两次,三次……循环往复,无有尽头。
单调地重复,重复,却从未让他感到厌倦。
因为,熟悉,是一种安全。
多么平静,多么美好啊。
他浮在海上。也许是因为耳朵里灌满了水,他听见了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声心
跳,那么沉重,痛苦,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杂音。
酒精,更模糊了本已摇摇欲坠的本体感。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地,去往何处,身在
何方。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是我梦见了大海?还是另一个人梦见了我和大海?
我们也许只是在另一个人的梦里罢,也许。
这个世界的种种法则,和我们的命运,就在她红唇轻启的那一刹那,被注定了。
就像月亮绕着地球,地球绕着太阳,
就像鱼要潜在水里,鸟要飞在空中,
就像螳螂断首,飞蛾殒命,
就像人活一世,草过一秋,
我,不能爱他。
这一切的一切在它们开始之前,就被注定了。
潮泛涨退有时,而斯人,却已归期难觅。
一个浪头打来,他确信自己昏过去了……
……“咚咚咚”,外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母亲的拖鞋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豆豆呀,吃完饭了么?快进来吧。”她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充满温柔和热情。
他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窜了下来,嚷嚷着跑去门厅,拉起豆豆的手,冲他妈糊里糊涂
地叫唤了一声,出门耍去了。
“不准去海边!不然看你爸不打你屁股!”母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已经被距离拉
得有些微弱,完全可以被小朋友们抛在耳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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