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门口的仆人给他备了灯笼,他顺手接过。
仆人忧心忡忡,劝他:“话儿不要说得太过了,贵人都是爱听软话的。”
齐听寒笑:“贵叔日夜耳提面命,晓得的晓得的。”
贵叔无奈,只好摆手让他走。齐听寒敛了笑意,走过桂花树时略微停顿,抬手折了一支桂花插在青布头巾的结上。
他轻车熟路,一路闲庭信步到了听风楼。院子前同是亮着一个灯笼,照出朝他这头走来的几人。两奴才抬着竹辇小心翼翼走着,而辇上坐着一副没精打采的关晟。关晟不经意间扫一眼前头的齐听寒,立马扶着竹辇撑起半身,脸色又惊又怒,低声喝住他:“你站住!站住!”边叫边留意到他衣衫不整的模样,顿时铁青着脸骂一声:“成什么样儿!你还要脸面么!”
约莫是这声骂比较刺耳,院子门口尚未走远的人脚步顿顿,回身出了院子站着,第一眼便与齐听寒对上了,就道:“听寒来了。”
关晟顿时面上血色全无,那双眼珠子恶狠狠的,仿佛能生出利爪抓着从跟前走过的齐听寒,只可惜抓不住对方一丝一毫。
齐听寒上前,“宴爷。”
关宴比齐听寒小了几岁,长相随关夫人,眉目和蔼,颇有几分文人的姿态,完全看不出是武官出身。
“弟弟身有不适,快快回去歇着。”关宴扬声叮嘱抬辇的奴才几句,没瞧见关晟坐在辇上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接过齐听寒的灯笼递给仆人就领着齐听寒进去院落内。
关宴边走边说,边说边笑:“……上回你来京城,凑巧我奉命去一趟壁梁城,竟与你错过了。想着山门设寿宴,必定见着你的,偏听人说你有事在外,也不知能否留到寿宴后再走。哎、山门事务繁重,我两少有好好喝酒谈心的时候!又想弟弟在山门也有一段日子了,家中老母亲记挂得要紧,正好庙堂闲散,便撺着家严亲自来一趟,顺道管教管教劣弟。”说到这儿,刚好来到二楼的阶梯边,他扶着栏杆抿唇笑,对齐听寒说:“家严在三楼,正与岚姨在下棋。近日来舟车劳顿,也难得他有闲情逸致,不过少有远门在外的,想也是不愿被小事劳神费心罢。”
齐听寒一直没吭声,这回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踩上阶梯。关宴霍地拉住他的手臂,倾身凑上前,在他耳鬓处轻轻嗅了一口。然后他低声说:“许久不见,甚为挂念。晚些到我院子来,我等你。”说罢就退了几步,眉目弯弯,神情一点都没变。
齐听寒(中)
二楼灯火通明,齐听寒一上去就看见关题丰与方师叔。
关题丰刚到听风楼就吃了闭门羹;而方师叔没被传话,也只能在二楼干着急,此刻见齐听寒来了,眼内那点慌张瞬间就没了。他上前来拉住齐听寒往三楼的阶梯上推着,嘴上没敢出声,全是眼神在催促。
关题丰起先是惊愕,然后是不忍,却只能原封不动地站着,朝齐听寒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
方师叔并没瞧见,齐听寒却看了个实在。可齐听寒仅仅撇开脸,默不作声一步一台阶,上了三楼。
三楼设了三个雅间,齐听寒在其中的雅间内寻到了下棋的两人。
于凤岚先前挨了鞭子,药都来不及上就赶到听风楼。现下她脸色苍白,神志溃散,呼吸沉重,身上披着的还是方师叔之前的外衣,不过已经染出几道血痕了。她就这么坐在棋盘前,许久才勉强凝起神来,摸了白子一颗,颤着手落子。
关樊中似乎全神贯注于棋盘中,于凤岚每一落子他都要思量一番,才落黑子。待齐听寒上前挡住灯盏的光亮,他抬眸睨一眼,仿佛才惊觉齐听寒的出现。
齐听寒说:“三更天了,时候不早,先生便歇歇罢。”不待关樊中接话,他又说:“下棋伤神,于师叔也劳累,我送您出去。”
关樊中拿着黑子沉思下一步棋,没吭声,齐听寒径自扶起于凤岚。此时她冷汗直冒,微喘着走几步,尚未出雅间就听见关樊中落子的声音。这下干脆利索的声音好似最后一道鞭子,重重砸在几近凝结的空气中。于凤岚攥住齐听寒的手,此时青筋直冒,脊背绷紧,好似等着铡刀往脖子落下一般。
齐听寒一把挽住她的腰,脚下步伐加快,却是不慌不乱的,直将人送到三楼的台阶处。方师叔在二楼等得心焦至极,看见人来了便脚下踩风,三步并两冲上前将人背起来,直接从二楼跃下,跑了。
关题丰也来到楼梯口,朝齐听寒打眼色,嘴上无声喊着:走啊!
此时只听雅间有些许动静,齐听寒闪身回去,只留关题丰在下头白白心急。
回去雅间,关樊中正把玩着黑子,等齐听寒坐到于凤岚的位置上,他才将视线放回棋盘内。
此刻棋盘内白子节节败退,黑子步步紧逼,胜负明显。齐听寒接替于凤岚持白子,明摆吃亏;加之他棋艺不精,果真才下三步,白子就已经溃不成军。刚一落子他便知道必输无疑,趁着关樊中伸手摸子,他一掌遮住黑子棋盒,挡住关樊中的手。
关樊中皱起眉看过来,齐听寒手下一动,直接将黑子棋盆捞起,一手扯开单衣襟口,唰啦一下将全数黑子倒进衣衫内!
空空的棋盆被放回原处,齐听寒轻声道:“先生可是输了。”
无子可下,自然是输的。
关樊中没接话,食指慢慢敲着棋盘边缘,一下又一下。齐听寒双眼紧紧盯住他,整个脊背绷得僵硬。就这么半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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