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说的声情并茂,颇有感同身受之态,至少在他的理解里确实如此,突然多了十几万流民,还涌入一个县城,换做是谁都受不了啊,难怪郝家那边来哭诉,换做是谁也受不了,不是?
其他人听着目瞪口呆,合着这姓郝的收留逃户,现在看来反倒成了委屈,这又是什么道理?
不过任何事都是一体两面,而偏偏朱棣接受了郝家的视角来看问题罢了,而且郝家这边也确实有他的道理,只要信了他们的鬼话,还真觉得人家是承受着不能承受之痛,忍辱负重,一肚子的委屈无处申诉。
朱棣话锋一转,逐而道:“可是朕必须得让他们委屈,广西和交趾那边不是很太平啊,朝廷没有必要为此大动干戈,既是如此,那么只能委屈郝家了。天大的委屈,他们也得受着,朕看了解爱卿的票拟,拟得很好嘛,此事非要从长计议不可,多事之秋就不要再招惹是非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
听到可是二字,许多人心里哆嗦了一下,那解缙双眉微扬,便晓得接下来似乎会有不太好的事发生。因为票是他拟的,拟了票,陛下画个圈圈恩准了就是,现在陛下今日却重点拿出来说,显然是另有用意,只是这用意是什么呢?
便听朱棣道:“朕还看他在奏书中诉苦,说是流民日渐,人满为患,奈何无粮,尚需从各地调拨求购,可是我大明各地视谅山为虎狼,甚至还有府县横生枝节,不准商贾贩运吃穿之用前去谅山,呵……虽说效祖制并不重商,也不喜那些逐利商贾,因此遵太祖律令于各路设关卡,严禁商贾四处游荡。抽其税赋以补国库不足。可是凡事都有个例外,这件事,户部得拿个特许的章程出来,拿不出,难道让谅山饿殍遍地?”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是听说陛下只是给谅山一个特许,倒是都松了口气。
对庙堂上的人来说。这点儿东西真不算什么,不就是让沿途的关卡对商贾和货物免税放行么,能翻起什么浪?大家怕的就是天子脑子一热而又要加赏,郝家近来势头实在太大了,再弄下去可怎么得了。
不过显然陛下倒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只是一个特许而已。谁都不在乎,毕竟对于高踞庙堂的人来说,这点东西实在是不值一提。
只不过他们想不到的是,若是得到特许,谅山可就真正要发迹了。
要知道寻常商贾要贩货去谅山其实并不容易,这可是为何虽然有商贾去谅山互通有无,可是明知道有这么大的利润却还是有许多商贾望而却步的原因。
大明对商贾的禁制极严。但凡是编入商户的人家,你要走货,除了本钱之外,你每趟出门还得有路引,所谓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当地衙门发给一种类似介绍信、通行证之类的公文,叫‘路引’,若无‘路引’或与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这‘路引’实际上就是离乡的证明。
其实按理来说。至少按照大明律的规定,只要商户出门,只要跟衙门直接办个路引就成了,具名一下自己要贩多少货物,从哪里走到哪里,衙门书吏办理之后,这事儿也就成了。
可问题在于。太祖皇帝设计这个律令的时候并没有料想到这做和尚的总是会把经念歪,结果就是,商贾们要办路引,往往被人刁难。最后就不得不使银子,拿了银子还不算,你贩货出门,沿途有诸多卫所关卡,若是按大明的律令,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关卡除了检查你的路引,就是抽点税,这税不高,几乎等于没有。
可问题在于,关卡的官兵可未必就按律令来办事,他们看了路引,直接告诉你,这路引不对,让你回去重新再办,那么你就真要血本无归了。若是遇到狠的,直接说这路引有问题,怀疑你是盗贼、逃户,甚或贩卖朝廷禁物,那么少不得将你关押起来,扣押你的货物,等着你的家眷连忙打点,让你脱掉几层皮,才心满意足的将你打发走。
如此种种,说穿了,就是银子,你得大把大把的撒银子,这边的官爷要,那边的官兵也要,有的胃口还好一些,胃口大的,折腾到你血本无归也是常有的事。因此每一次贩货,要嘛就是一些颇有些背景的人,手里拿着某某老爷的书信,这东西显然比路引管用,虽然未必能畅通无阻,可一般都不会遭遇什么大的刁难,再或者你一路做散财童子,运气好,把货卖了之后还能留下点蝇头小利。
可是假若一旦特许,那么郝家拿着圣旨便可立即知会各路关卡了,谁要是敢刁难往谅山来的商贾,一旦侦知,少不得要上奏一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真若如此,商贾若是贩货去其他地方困难重重,而贩货去谅山却是如履平地,再加上谅山那边价格较高,如此一算,谁还肯去其他地方走货?用不了多久,十万商贾下谅山的事大抵都可能出现。
在这个时代,生意不只是简单的买卖这样简单,里头牵涉到的是官府,官府闭上眼,那便是财路亨通,假若官府张着眼瞪着你,那么即便是十倍、百倍的利润,你到手的也不会多留下几个铜板。
显然在座的人,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句简短的奏对,谁也没有留心到的一个裁定,足以影响到郝家的兴衰,影响到整个西南的格局,甚至是未来整个大明的走向。
商贾的力量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对他们来说自然不必太过理会。
朱棣说罢,紧接着便开始问起其他的政事,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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