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器、杨廷麟、路振飞、翟式耜……甚至包括樊文钦,周围的文官们有一个算一个,无不目瞪口呆。
黄锦是在说反话吗?还是给汪克凡设下的圈套?要知道,在世的东林党元老里,黄锦的身份地位最高,他怎么会原谅死敌魏忠贤?!
汪克凡也颇为谨慎,小心应道:“絧庵先生念头通达,参悟深奥,晚生自愧不如。”
明着是拍马屁,暗里却堵住了黄锦的话头——别想把我绕进去,我不会轻易松口的。
黄锦叹口气说道:“唉,哪有什么参悟?不过到了从心所欲之年,不再有那么多羁绊罢了。”
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这是孔夫子的话,这两句话的意思很容易懂,但是没到那个年龄,很难真正理解其中的心情。
众人一时无语。
黄锦压低了声音,连吕大器都避开了,只让周围几个人听到:“思宗烈皇帝归天时,痛呼‘诸臣误我’,老夫闻之哀痛不已,追思当年每每悔恨交加。大明之亡,亡于党争,老夫当年所作所为,看起来虽然占尽大义,其实却于国家社稷有害。今日见到云台,老夫只有一言相赠,无论所作何事,都应以大局为重呀!”
他沉默片刻,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云台之所以出此下策,必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朝廷积病已久,片刻间难以尽除,云台的军饷屡遭拖欠。老夫都有耳闻。不过今日追来讨要库银的这些人,并非全是贪官蠹吏,只是职责在身。不得已才与云台为难的。刚才老夫也看到了,云台的士卒几次对天空射,并不愿流血杀戮,若是日后还要一起共事,何必对他们羞辱过甚。”
腾的一下,杨廷麟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张张嘴吧又闭上了。黄锦仍在说话,他不好打断。
“笃,笃。笃……”随着沉重古怪的脚步声,伴着辛苦的喘息声,吕大器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单腿跳着走了过来。
“老夫这次来桂林。并非要偏向东林一脉。只是想劝解诸位几句,天下三分,满清已得其二,这个时候自家人再闹起来,岂不是自蹈死路?凡事还是尽量平和些,绝不可再起党争之祸。呵呵,老夫这张脸,在朝中和圣上面前还有几分面子。云台若愿退一步息事宁人,先将库银归还。老夫也愿居中调停,不但此事一笔勾销,拖欠的饷银也尽快发放,云台以为如何?”
他长篇大论,汪克凡一直没有开口,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笑了:“哈,对天空射已经被你们看破了,那肯定不好使喽……李玉石,过来!”
他突然转头,高声喊叫,李玉石闻声跑了过来,汪克凡说道:“告诉你的士兵,从现在开始,凡是进入七十步以内的,不用再鸣枪警告,直接开火。”
“喏!”李玉石行个军礼,转身跑远。
“云台真的要执迷不悟么?”
黄锦的声音仍是那么苍老,语气却突然变得冷峻:“我东林一脉,历来不乏铮铮铁骨之士,云台劫掠库银,已经有错在先,若是不愿归还,我等只有誓死周旋!”
“对!誓死周旋!”杨廷麟在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吕大器咆哮。
吕潜、吕渊、李实等人纷纷挺身向前,迎着面对楚军士兵的刺刀,毫无惧色。
听到黄锦的质问和威胁,面对气势汹汹的东林众人,汪克凡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拍拍手说道:“大家争来争去,都是为了这些库银,可惜我到现在还没看一眼,来吧,咱们一起看看,这些银子若是成色不足,那就先还给你们好了。”
他转身向装着银箱的大车走去,对一名军官说道:“来,把银箱打开,哪一车是太仓的?太仓的,节慎库的,常盈库的,光禄寺库的,每家都打开一箱,让我仔细看看。”
这是服软找台阶吗?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汪克凡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既然发话可以归还库银,心里就生出了希望,一起跟了上去。听他的话风,似乎只打算还一部分银子,到底是还户部的,还是兵部、礼部或者工部的,还无法确定。
路振飞和翟式耜等人一起加快脚步,想要说服汪克凡,把自己衙门的银子先还了,这件事后面会如何发展,会不会闹成一场难以收拾的大乱,现在还很难说,尽早拿回银子抽身才是上策。
“絧庵先生,您方才所说,是骗他的吧?”吕大器凑到黄锦耳边,低声说道:“就算他把银子还了,这件事也不能一笔勾销,更不能再发给他饷银。否则各家军镇都有样学样,朝廷法度岂不是荡然无存!”
黄锦扫了他一眼,眼神冰冷:“鞑子大军屡次南下,都靠楚军支撑危局,若是湖广之战败了,桂林已为勒克德浑所有,你等还能在这里争银子么?清军早晚还会南下,有银子当然要紧着楚军,老夫为何要骗他?”
‘可是……‘吕大器犹豫了一下:‘若是楚勋得势,东林一脉必将粉身碎骨!”
“此事再做计较,先平息了眼前这场大祸,汪克凡今日只要归还库银,这件事就是他的错,等到皇上过问,我等不与他为难就是,他哪有功夫再来找你的麻烦?”
“嘶……”吕大器恍然大悟,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不管是哄是骗,只要汪克凡低头服软,劫掠太仓就是板上钉钉的铁案,楚勋必然会遭到群起而攻之。到了那个时候,东林党浑水摸鱼也好,煽风点火也好,合纵连横也好,自保的机会都大了许多。
“好吧,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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