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井冈山,进入湖南地界,感觉上一下子离桂林近了很多,但是顾炎武沉浸在沿路上的所见所闻中,反倒变得不着急了。
乘船顺着茶陵江进入湘江,一行人又在衡阳停留了三天,跟着汪克凡视察了衡阳兵工厂、石鼓书院和湘潭县。
参观衡阳兵工厂的时候,顾炎武和黄宗羲又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终于明白了近代工厂和工场的区别。工厂实行细致的分工、标准化生产、以及流水线作业,生产效率大幅提高,远非传统手工作坊和工场这种大型作坊可比,看到一个个零件被重复生产出来,最后组装成一支支崭新的燧发枪,顾炎武和黄宗羲都被深深震撼,在后面的参观中一言不发。
被吓住了!
他们两个都算是有见识的,对大明兵部的生产效率非常清楚,造出一支合格的鸟铳最少要几个月,还很可能是一支随时可能炸膛的次品,像衡阳兵工厂这么高效的生产方式,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过。
对于楚军的强大,他们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这是一种全方位立体化的强大,各方面都有过人之处,假以时日得到推广的话,也许真能打败满清。
不知不觉中,顾炎武、黄宗羲和汪克凡的交流越来越多。
在衡阳的第二天,汪克凡前往石鼓书院视察。
和井冈山军校不同,石鼓书院的学生都是普通老百姓,但和传统的书院义学也不一样。这些学生除了基本的国文外,几乎不学四书五经,而是着重学习格物学、算学、医学、以及具体的生产制造技能。
“这那里是学子。分明就是一大帮匠人嘛!铁匠、木匠、医匠、石匠、船匠、车匠、制衣匠、泥瓦匠……甚至还有鞋匠!”黄宗羲皱着眉头,大为不满:“这真是斯文扫地,千年清誉的石鼓书院竟然变成了匠户局,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黄宗羲其实冤枉了汪克凡,石鼓书院重建的时候,汪克凡曾经闪过一个念头,把书院改名为蓝翔技校。只是因为过于恶趣味,才放弃了这个打算。
顾炎武笑着劝道:“梨洲先生不必动气,匹夫亦可傲王侯。匠户虽然粗鄙,却也能为国效力,你看衡阳兵工厂那些军械刀枪,不都是匠户们造出来的嘛!”
“唉。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只是凭白污了石鼓书院的名声,汪军门此举大大不妥,随便换个地方不能安排这些匠户吗?”黄宗羲说道:“况且匠户只知以奇技淫巧牟利,石鼓书院被他们占了,心向教化的士子无处求学,长此以往必然世风日下!”
“梨洲先生说的是,不过当下最紧要的,还是抗清复国。兵危战凶之际,教化礼义只好暂缓。况且我听说岳麓书院由王而农主持,每每以‘六经责我开生面’勉励学子,湖广的治学之道并未断绝。”
王夫之,字而农,他现在只有二十多岁,还是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小字辈,所以顾炎武对他只称字,不称号。
“嗯,六经责我开生面,好大的气魄!若能去长沙一趟,和王而农秉烛夜谈,倒也是平生快事!”黄宗羲气息稍平,大声赞道。
《诗》、《书》、《礼》、《易》、《乐》、《春秋》,是孔夫子最为推崇的六本儒家教科书,统称儒家六经,“六经责我开生面”是王夫之的名言,意思就是说他要继承发扬儒家文化,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作为一个儒家弟子,王夫之的这句话堪称掷地有声,听上去就是那么有劲,从学术角度来说,晚年成为一代大儒的王夫之,也的确完成了这个宏伟的目标。
顾炎武犹豫了片刻,说道:“听说明日要去湘潭,若是梨洲先生有意,我等自湘潭返回后,一同再去长沙走一趟,如何?”
湘潭在长沙和衡阳之间,离长沙更近一些,既然去了湘潭,再去长沙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黄宗羲喜道:“好,一言为定!”
第三天,汪克凡一行人乘船北上,前往湘潭视察。
在湖南各个郡县中,湘潭最早实行土地清丈,减租减息也在进行当中。由于汪克凡把这里当做重要的试点,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湘潭县的“土改”进展很快,甚至超过了吉安府,和永宁永新两县不相上下。
汪克凡软硬兼施,一手端着刺刀,一手挥舞着减免田赋的胡萝卜,湘潭县的地主士绅基本接受了减租减息的事实,没有出现太大的反弹。
楚军虽然减少了他们的地租,但和横征暴敛的何腾蛟比起来,和烧杀抢掠的清军比起来,减租减息政策已经算是很温柔了,在武力的威慑下,没人愿意去和汪克凡作对。
减租减息,可以大幅提高农民的积极性,对农业生产起到促进作用,只是由于时间较短,湘潭县暂时还没有看到效果。
不过随着减租减息政策的执行,社会矛盾已经明显缓解,贫苦百姓的生活有所好转,汪克凡等人来到的时候,湘潭县里正在大力推广红薯、土豆等杂粮,百姓们趁着农闲开挖沟渠,兴修水利,到处都是一片勃勃生机。
和在永宁县不同,黄宗羲和顾炎武问的问题少了,思考的时间却变多了。永宁县可以享受楚军的战争红利,湘潭县可没有这个条件,这里同样能够取得成功,就说明汪克凡的“土改”政策是正确的,完全可以逐步推广。
但是,为什么同样的政策到了两广,却会引起士绅地主的强力反弹,甚至差点闹出宫廷政变?!
黄宗羲在思考。
顾炎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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