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的问题比较麻烦。
按照朝廷多年来的惯例,除了主帅和少量亲兵可以进城之外,大军得在城外扎营,但要由崇阳提供必要的工具和砖石木料,以及搭建营地,搬运粮草的民夫。
这需要一笔巨款,许秉中却拿不出来,说着说着就发起了牢骚,把县里的牙行商贾都骂了一遍,痛斥他们不肯为县中分忧,商税银钱少交了好多。汪克凡在这件事上不便插话,面无表情默默地听着。
许秉中这才感觉不妥,话锋一转,骂到了缙绅士族身上。
“那些牙行商贾倒还罢了,可叹我县中士绅也不顾斯文礼义,一个个都变成了逐利之徒,有些乡里大族更是枉法乱纪,为富不仁,惹出来的案子让人着实头疼……”
汪克凡插口道:“说到这里,学生正要向老师求情,不知白霓镇于婆一家的案子,其中可有通融的余地?”
许秉中一愣:“你从哪里听来的,此事已经传到武昌府了吗?”
“老师误会了,学生也是今天刚刚听到些风闻,受人情所累,为于婆一家求情而已。当然,若是于婆真的犯了事,老师秉公而断,学生绝无二话。”
“唉,若真是秉公而断就罢了!”许秉中长叹一声,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这件案子,本县确是判的不公,那于婆是冤枉的……”
于婆一家经营杂货铺子为生,这铺子位于白霓镇的繁华地段,生意兴旺,白霓镇大户蒙家看上了这家铺子,使出手段强取豪夺,还给于婆的儿子扣上一顶通匪的帽子,用私刑取了他的性命。
这件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白霓镇位于崇阳西北,隽水河以东,宋江水匪根本没有到过那里,所谓通匪云云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于婆的儿子不愿把铺子卖给蒙家,就被强安个罪名草菅人命罢了。
说起来,这还是当初宋江犯境时种下的因果,崇阳为了抵御水匪,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给了乡绅豪门“相机决断,肃靖地方”的权力,凡是通匪的乱民可由乡里自行处死,不必交县衙审理。
于婆的儿子死了之后,家里的铺子也因“贩卖私盐”被蒙家强占,于婆祖孙三人到崇阳县城来告状,许秉中接下案子后,犹豫再三,判蒙家按市价赎买那间铺子,再赔偿于婆一家十两烧埋银子。
这无疑是偏向蒙家,但许秉中也有苦衷。明朝官府一向权不下乡,乡里的士绅大族势力很大,动用私刑的现象比比皆是,县令也管不了那么多。况且他当初有言在先,乡里可以处置通匪的乱民,不可能为于婆一家翻案。
花点钱安抚一下,再吓唬一场,把这件事压下去就算了。
不料,于婆却颇有胆色,拿钱收买不了,吓也吓不住,死咬着要蒙家还铺抵命,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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