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挟制我了,所以他无可奈何,如果我现在去找他拿雁文的监护权,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我还有什么可以做交换的?——恐怕只剩下婚姻了。
我在想这些的时候,小东西已经把桌上能翻的文件看遍了,凑过来看我手上的那份,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无聊么?”我拉他坐在腿间,“去机房玩电脑吧?”
“我不觉得无聊啊,这些这些这些,”他指着桌上的文件,“你觉得无聊啊?那你去机房玩电脑我来做院长。”
“为什么想做院长?”好一个野心勃勃的李雁文。
他想了想,笑了:“神气呗,你不觉得你下病房跟皇帝巡视似的?所有的人都得听你的。”
“我要是皇帝,你不也是个千岁爷?所有的人都听我的,我还不是听你的?”
“嘁。”他白了我一眼,回位置上看书。我微笑着把响了两声的电话接起来:
“喂?”
“光明,雁文的母亲刚才被送到急诊,是急性心衰。”是陈涣。
“哦。”我瞟了一眼雁文,“现在呢?”
“送到内科了,情况不是很好。不过稳定了一点。”
“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起身拿外套准备出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说我出去一下,要不要一起去,他摇摇头,我带上门,门口挂上“外出”的牌子。我得尽快把事情解决了。
我想我的父亲根本没料到我突然造访是为了雁文的监护权,似乎我跟他的每一次争执,雁文都是导火索,倒不是我成心气他,若不是我认为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不会来找他。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可婷结婚呢?”他问得很直接,这很好,我们之间没什么需要修饰的东西。
“我从没想过结婚,更没有想过和虞可婷结婚。”
“那我就不能不把雁文的监护权交给你,你还没结婚,你根本不会关心别人,对于家庭的责任心也不重,我看你没资格做监护人。”他似乎稳操胜券,说话不紧不慢。
我靠在沙发上不为所动,不说话也不愤怒,我放着班不上过来这里拿东西,我有的是时间耐性。
僵持了十几分钟,他站起身逐客,说:“话我已说到,你自己好好回去想想吧。”
“你不想我们对簿公堂吧?”
“什么?”
我冷笑:“你是他的监护人,这些年对他不闻不问,我不是他监护人,倒是供吃供穿的养着他,这事儿要不拿出去给外头的人评评理,我还真觉得委屈了。”
“他是你弟弟!”
“你是他父亲。”
他只好青着脸再跟我交涉,他太重面子,绝不会把家丑抖出去。
“我只要求你结婚……”
“办不到。”
“你总要结婚啊,你就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了?!”
我避开这个问题:“我是来拿东西的,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多说。”
“除非你和虞可婷结婚,否则我不会把东西给你!”
“你想让我杀了她么?”我盯着他讶异的眼神,“就像你杀了妈妈那样。”
他的表情由疑惑变得不可置信,是的,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我全知道这些了,我看着他渐渐惨白的脸色,心里莫名悲哀,他明知道没有感情的婚姻有多么痛苦,却依然要把我推到那个坑里去重复他的不幸,他真的把我当成他的儿子么?他真的爱我么?
“谁告诉你的?”他痛苦的颓然倒在椅子里,他终于不再挺着腰板有腔有调的跟我说话了,那语气中有后悔还是歉意,我听不出来,我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的平静的说出来,平静得几乎颤抖。
“没有人告诉我,你便永远不会让我知道,是不是?……妈妈死后你想过她么?你去过她坟头几次?她是你发妻,你用她的性命换取所谓的幸福,你很快乐么?你是不是很快乐?……”
他的目光涣散,似乎已听不进去我的话了。我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但我还没忘记我来的目的:
“雁文的监护权我是一定要拿的,应该考虑的是你。”
回来以后没多久父亲就病倒了,陈涣把诊断拿给我看,是胃癌晚期,有些事情也许真是注定的。柳姨和她的子女们开始频繁的出入长风,我一直没有去看他,直到有一天笑之来找雁文,他和雁文的关系比和我要好,他们相处过,但我对他而言,只相当于一个陌生人。他走后,雁文问我:
“老爷子在外科住了一个礼拜了,你不去看看?”
“我觉得没必要,他又没到断气的时候。”我满不在乎。
于是雁文只好自己去,那段时间他总是在自己母亲与我父亲的病房间走动,但很少再和我谈起。
新年到来,尽管柳姨一样把掸尘除岁办年货样样做到,尽管客如云集,整个李家还是显得萧条。年夜饭是在病房里吃的,我因为出差而不在场,后来雁文跟我说,他们对他的态度好多了,一顿饭吃的和和气气。
正月初,雁文变得有些着急,他母亲的病开始恶化,已进入昏睡期了。
“你让我送她回绍兴吧,送到了我就回来。”他在我办公室缠着恳求。
我没理会他,监护权我已经拿到了,所有的事情我说了才算,我已经不担心了,也不会放他走。
“难道你真要她客死异乡啊?”
“我会让人送她回去,”我说,“两个医生两个护士,救护车专送。你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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