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大气也不敢出,拿着自己那包蜜粽急急忙忙退了下去,还贴心地顺手带上门栓。
端午节真好啊,她想着,剥开其中一只紫玉琉璃般晶莹的蜜粽,急急咬上一口。在惊艳其中滋味的同时,她也想着,要是没有李将军,就更好了。
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沿街的琳琅满目,红袖朱轩,零摊叫卖各色佳点小吃。其中一人黑衣裹身,难掩风雅。
“圣上今日为何饶过那娈臣?”
“先生去后,朕已经有数年未遇棋术相当之人了。”
帝心难释
谈及轩辕赫此人,不说一生,前半生真是过足了孤独滋味。八岁那年先皇驾崩,牵扯出诸多大家,其中包括的就有他的母家刘氏。
他年龄尚幼,只觉那时宫闱内外皆风起云涌,父亲称帝,母家一脉皆被斩首,母亲也于一晚焚殿自尽。那时能陪着他的只有年于而立的伴读先生,他轩辕赫一生无能,政治也好,才学也好,骑射琴棋也好,无一不是先生所教。
许是因为对母亲愧疚,父皇自那之后终生未娶,他那时不懂其中原委,只后来明事私下调查,才知晓父皇本无资格继承地位,先皇驾崩也绝非偶然。借刀杀人,弑父争储,斩草除根,思及其中明细,轩辕赫至今都觉胆寒。
生于帝王之家,断情绝爱,无欲无求,这是他父亲唯一教授于他的,因此他以十香散俘李澜笙,若非情非得已,他也不愿如此。谁让他是这天下唯一的皇储,若他倾覆,则母家牺牲,父家算计皆落入他人之手。
皆因如此,轩辕赫心中才清明这世上当真是得失相当,他要坐这天下,就要失去常人所有的一切。可是若他能自己选择,他宁愿生在寻常百姓家,哪怕穷困潦倒也好过这分崩离析。
朝堂之上将臣都好掌控,唯独李家,他真是拿捏不准。李家一脉自先皇在世那年便忠心耿耿,先皇死因他们不可能未有耳闻。只是从父亲继位到他称帝,李家竟从未节外生枝。父皇死前,最为忌惮的便是李家势利。
他这一生唯一有所亲近的竟然只有一个伴读先生,而此人也在父皇去世时相随而去,此后再与何人步棋,天下之大,无人敢赢他。故此昨日花臣提出要跟他比试,他毫不犹豫便答应了,甚至在花臣赢他时有那么几分欣喜。
花臣……轩辕赫眼眸晦暗不明,只心里却胡乱想到,若能得此人,他倒愿放李澜笙一马。
夜尽天明时,李澜笙的脸色愈发无奈了。花臣胸口领子大敞着,从浅淡不明的印子上就能看得出这位将军昨夜有多温柔。
“别看了,你再看,还能把那门盯出个窟窿来?”花臣从善如流换了衣服,行至窗前,眼中带些不明笑意。阿兰这丫头,不知想些什么,昨儿出去的时候竟外锁了门,李澜笙四更回场练兵,怕是要迟到了。
“本将一刀就能……”
“这杏芳斋可是先皇所建,你徒手砍个痛快,到时怪罪下来可别说认识我。”
“你这妓子,当真薄情假面。”李澜笙冲动地走了过来,却只拉着花臣吻他,这会儿倒不急着走了,缠缠抱抱又滚到床上去,道是春光无限好。
花臣最喜欢的,便是李澜笙从不仗势欺人。换了别人,不说拿他怎样,定然少不了要罚一顿阿兰的,可是等阿兰慌慌张张来开了门,李澜笙竟像是忘了这事一般,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重返自由
北境的战事似乎比预想中的还要糟糕,原定九月中旬出发,因着铁勒军队异常骚动,足足提前了半个月。
阿兰静静站立一旁,听着李澜笙用那深沉醉人的声色轻缓说着这许多事宜,忍不住打起盹儿来。正值盛夏时节,她已经换了最轻薄的衣衫来穿,还是闷出一身薄汗。
饶是如此,在最后神智保留时刻,她还想着李将军终于要离开了,可是这些日子若有他人欺负公子呢?唉,她真是太没用了。
“你不在的时日,可又是李怀恩来照看?”花臣懒懒听着,由着李澜笙给他扇扇子,未觉其中有什么不对。
“不会,怀恩同我一起。”
楼外某处知了一片,正是午间最热的时候,暑气压着外街喧哗,锦州城中难得得了片刻寂静。屋内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搂抱着私语,不知什么时候也沉沉睡过去了。
只此时宁霜正从井中打了清水正欲梳洗,却叫李怀恩夺门而入,锃亮银甲将室外璀璨阳光都敛过,余一缕洒在宁霜脸上,耀明他一半面颊。
宁霜凝眸看着门口,很久以后的他也都还记着这一幕的惊艳,背光站立的将军面目温柔得不大真切,只是他手中拿着的白玉倒是分明,其中夹带着的还有张纸。
“多日不见,你倒是愈发呆了。”李怀恩笑出声来,抱过还蹲在地上的宁霜,安稳放在床上坐着,将手上的白玉和纸递给他。
宁霜内心有些犹豫,接过一看,果不其然----那是他的卖身契。李怀恩替他赎了身。
“玉是传家之物,算不得顶好的名贵之辈却也很是重要,你得留着。”李怀恩作了解释,却叫宁霜更为不解。“我在李家军多年,攒的房钱都给你赎了身,没地方接你回去住,怕你跑了,用它留住你。”
李怀恩接着解释,却叫宁霜更为不解,拿着这玉,他就不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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