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华不怒反笑,接过那份合约,抚掌连道了三声“好”,然后命人取来属于楼兰的那份,当着若羌来使的面一并撕毁。一扬手,隔着如飞雪一般纷飞而落的纸片,楼华那双阴郁的眼染上了一层血腥之气:“若是真能杀得了宋霄,这场战役便注定胜利,到时候……”
到时候,自是楼兰与若羌结束合作、争夺中原霸主之际。
心细之人留意到,汴京中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变化,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醉月楼歇业了。宋将军离京的那一日,醉月楼的掌柜从柜台下抽出一把三尺长一尺宽的大刀搁在桌面,不卑不亢道:“各位贵客,贺某在此向诸位赔罪,今日起醉月楼闭门谢客,待到宋将军凯旋之日,贺某做东,不醉不归!”
大家送宋霄离京时才发现,醉月楼那个低眉顺眼相貌平平的掌柜,竟然是西北军声名赫赫的副将贺悯。
“我在眼皮子怎么一直在跳。”君卿嘟囔了一声,揉揉眼睛,敬了宋霄一杯,“子毅,此去西北,山高路远,多多保重。”
贺悯骑在马上,抬起胳膊肘捅了旁边的宋霄一下,直乐:“弟媳这是关心则乱。”
“等我回来。”说罢,宋霄不再多言,直接拍开封泥,举起酒坛。仰头灌了半坛后,将剩下的半坛倒在了军前,朗声道:“敬皇天后土,护我袍泽,佑我大魏。”
“护我袍泽,佑我大魏!”身后的宋家军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三遍,格外振奋人心。
宋霄深深地看了君卿一眼,调转马头,启程,向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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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一行人走走停停,仿佛在游山玩水。当他们行至天水县时,西北军已经与楼兰若羌两军展开了第一次交战。
玉无痕掏掏神官的衣袖,偏头告知谢明珏盘缠已经用完了,问他身上还有没有多余的银两。
谢明珏:“……”他被国师劫出来的时候,将那身婚服留在了栖凤宫,只穿了一件里衣,怎么可能会有钱。
玉无痕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幽幽地叹了口气,于是三人在天水县落脚。
玉无痕随便披了件道袍,将覆眼的冰绡也换成了普通质地的白绸,指挥神官在桥下口摆了张桌子,立起幢幡,仙气飘飘地往那一坐,顿时就唬住了来往的百姓。
谢明珏看他这副“瞎子算命”的架势,不禁扶额,寻思着到底靠不靠谱。
被国师嫌弃碍手碍后脚赶至一旁的神官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低声道:“世子放心,算命卜卦是无痕最为擅长之事,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谢明珏无言半晌,才小声问他,“马车里的那条百兽皮毛制成地毯子,拿到当铺都能抵押万两黄金。国师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若是被县令知晓,会被以‘妖言惑众’的名头抓起来,这样反而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神官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更是一片空白,俄而才麻木地告诉他:“他不喜苛待自己,更何况我们本就没隐藏行踪。”
谢明珏:……
第三十章 见血
转眼间三人已在天水县呆了八个月,谢明珏不禁有些困惑,为什么他们明明没有隐匿行踪,也不见慕容澜派人来捉他回去,他并不相信慕容澜会轻易善罢甘休。
西北边境的战事也逐步进入白热化阶段,听闻前线传来的消息,西北军内部出现问题,玉门关似乎是快要守不住了。
天水县交通略为闭塞,再加上国师神官的刻意隐瞒,究竟发生了什么谢明珏也不清楚。国师与神官将所有前来抓谢明珏的人包括十三夜羽悉数劝回,只丢下一句“若陛下若真心将人寻回,自当亲自前来”。
慕容澜明知人就在天水县,却偏偏因需要处理沿路各个郡县所遗留下的新政弊病而分身乏术,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令他格外烦躁。
国师夜观星象,心中所担忧的将星一事也逐渐临近,带着谢明珏行动多有不便,只得修书一封传给慕容澜,让他赶紧将人接走。
慕容澜见一时半会儿也拔除不了早已根深蒂固的顽固势力,于是当机立断,将留在汴京主持大局的君卿给调了过来。他虽对国师的态度多有不满,他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还是认命地快马加鞭赶往天水县。
谢明珏缓步走在街道上,与江南微冷潮湿不同,天水县给人一种秋高气爽的感觉,他路过桥下口,百姓都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询问神算最近怎么没来。谢明珏也有多日不见国师了,偏头问身侧的神官,国师人在何处。
神官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知无不言。
一路走到天水县的衙门前,人群中爆发的叫好声将谢明珏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众人见是“神算家的小公子”,立即让开了一条可供两人共行的道路来,谢明珏一眼就瞧见了衙门内的情形。
一位妙龄少女被两名衙役死死按在地上,她的双手已是血肉模糊。十指连心,即便是疼得浑身抽搐,她依旧紧咬牙关,字字如泣血:“民女不曾做此等龌龊之事。”
县令一拍惊堂木,呵斥道:“本官还从未见过嘴硬之人,陈家少夫人难道还会诬蔑你不成?来人,继续给本官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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