踊跃地伸手欲接。
那花球从台上抛下,众人站起去抢,却忽一道清伟身躯立起,花球落进了庚武的手中。
庚武站到空地前,向台面上的商会头脑们打拱作了一揖:“各位在座的长辈,恕晚辈冒昧打断片刻。”
“哟,庚三少爷,您这是……”主事的尾音上浮,经年与贵人大户们打交道,养出来一身势利的毛病。
庚武背对着看客,语气依旧谦虚稳重:“晚辈有一事相商,冒昧打断戏场片刻。”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人群中央,穿着粗布的墨黑长裳,和台上各位衣着富丽华贵的老爷们格格不入。但他的眸光沉静,并没有因为这泾渭分明的气场而生出怯意。
周围的哄抢声忽然变得安静,看戏的人们都把眼神望向他,还有的低头窃窃私语。
秀荷从神思中恍然,不由抬头看。
那管事儿的回头看了眼台面,见梅老太爷点头,便摊摊手道:“什么事儿你但说就是,搞这么郑重做甚么,好好的热闹都让你一人给破坏了。”
庚武歉然施了一礼,默了一默,沉声道:“当年庚家被抄家后,我母亲因着周转拮据,将东水街上两间二层临街门面出租给了商会。这些年商会并未按着约定付与租金,如今晚辈从大营回来,想要将门面重新接手,平日里各位长辈们忙碌,晚辈多番寻不见主事之人,冒昧趁今日众理事都在,恳请将门面交还。”
正襟危坐的商会头脑们你瞅瞅我,我瞧瞧他,互相交头接耳起来。要说实话,当年那场码头请愿确实有些对不住庚家,但谁让庚老太爷是会长呢?朝廷拿了庚家办事,那也不是他们去告的密呀。官老爷们要办谁就办谁,又不是他们做得了主。如今庚家大势已去,没有人愿意再去提那从前的事儿了。
正中央坐的是德高望重的梅老太爷,梅家的两个老爷坐在他右侧,如今的商会会长是梅二老爷梅静海,左侧是两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副会长。
吃了吐的买卖可没人愿意做,不过这样的事儿还轮不到梅老太爷出面,其中一个白胡子的嘎瘦副会长便拖长声音道:“你们庚家当年的变故,我们大家伙看在眼里,心里也都唏嘘不已。但这些都是从前的事儿了,过去的那些不提也罢。你娘这些年支撑一家十几口人不容易,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好生安分守己地把家养起来,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他软绵绵地挡着正题,只字不提那几间铺面之事。底下的看客不敢吱声,只是巴巴地望着庚武宽阔的背影,等待他的反应。
庚武拱手立在空旷之下,他的头微颔,脚步并不移动。这是一种无声的忤逆,是旁他人等撼动不得的冷毅,气场竟然颇有些驰骋沙场的孤狼味道。
各位老爷的脸色一变,看来时隔四年,这个从前文质彬彬的庚家最小的儿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在北方大营呆的这几年没能把他折磨死,他便抱着他老子的骨灰回来,变成了一条野心勃勃的狼,开始找他们复仇来了。
所幸现在还是一条雏狼,狼蹄子还没长全。但既然是条狼,为了以绝后患,就得把他轧死在尚在狼崽的阶段。
梅二老爷梅静海终于笑笑着开口道:“呵呵,虽说朝廷大赦天下,但庚武你一个人这样回来,无凭无据的,我们也不好确保你是否逃狱,还是当真清了待罪之身。再说这几间铺子,当年是衙门拿来充公的,充公了就算是公家的,你要拿回去,那就得重新买。你硬说是庚夫人租赁给商会的,又可有甚么凭据嚒?”
凭据当然是没有的,庚家出事后,四进四出的老宅先抵押出去大半,剩下的两进一出供全家上下老小栖居,后来不知怎的忽然一夜起火,上百年的宅子就算是烧毁了,甚么凭据都不曾留下。
庚武抱着的拳头用力收紧,但他一口气焰在唇齿间盘磨着,末了还是吞咽下去。依旧沉着语气道:“晚辈在回城途中遭遇了点事故,衣裳中途不见,赦免的公文丢失,暂时还未能寻到。”
秀荷心弦一颤,没想到那公文竟然这般重要,可是他为什么不来寻自己讨要?他不是脸皮很厚么,趁人之危,看人不该看之处,后来又为何远远地见到自己便绕道。
秀荷看了眼阿爹,心里头忽左忽右。
“臭丫头你敢给我说话?刚才是谁说的和他不认识!”老关福心虚地卯了口酒,虎虎地瞪着秀荷。卖青红酒的铺子还是租的梅家的,梅家是关福的东家,关福不能因为一个庚老三而得罪了老东家。
那嘎瘦的副会长便得意了,哧哧笑道:“我们做生意的历来靠诚信、讲凭据,你说丢了就丢了,无凭无据的,又没有证人,谁人敢信你?你们庚家虽说破落了,但是生意人的实诚可不能丢,造谣的话说出来可是会要人命的。”
证人……
秀荷手中的帕子不由捻紧,忍不住去看庚武清伟的脊梁。此时此刻只要庚武回头将自己挑出,那么她被看去的女儿清白便将对全镇之人昭然若揭。
可是庚武却并没有回头看她,好像这件事与她本无关系。庚武说:“那天所救之人已不知去向,长辈们若要查阅公文,请容晚辈月余时日,再托信差去北面衙门补办。”
秀荷一颗石头顿地落地。那空场上庚武一个人凛凛地站着,台面上一群仗势欺人,他却巍然不惧……这样的他,看起来和那天在水潭边欺负自己的汉子简直判若两人。
秀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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