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自己没眼光、没远见、没打算、没胆量。可是一家之中,怎可能缺少个主心骨?
所以,他巴不得妻子强硬一些。妻子越能干,他就越省心。
而且,他发现自打二女儿跟妻子说了话,妻子的心情就变得格外地晴朗,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举手投足间,似乎多了点儿什么。
嗯,是大气、阔气。
这不,居然叫他去买桃酥吃。又不是过年过节,这不是很稀罕么!
为什么?
老三抬头望天,阳光灿烂,瞬间花了眼。
但他确定了一件事:老天爷并没有下下铜钱来。
“割麦子的东西,你全都准备好了?看你坐得那个稳当!”
隔着窗户,陶氏操控着外头的一切。
“场院轧好了?就没再去看看?你还真能依赖你丈人。”陶氏说话带劲,但绝对没有不满的成分在内。
老三回答得干脆利索:“看了!爹不用我。”
任何时候,只要搬出丈人来,妻子就使不出劲儿来。这么多年下来,老三还是蛮有体会和收获的。
说起来,他那个丈人倒像是亲爹。凡是地里头的事儿,都能替他打算到。这些年来下来,不说别的,就说夏秋两季必不可少的场院吧,基本上都是陶老爷子负责整治的。
赶在收获之前,老太爷就开始着手做各种准备了。先从河里推回最细的沙,从炕洞里掏出草木灰,把场院里的杂草、石块一一清除干净。然后,趁着某个雨后的清晨,赤着脚、弯着腰走在湿凉的场院上,肩上拉着沉重的碌碡,一圈一圈、一遍一遍地轧场院。
直到轧的地面光滑如镜、亮可鉴人。即使是用石头去砸,都出不来一个坑窝。
这样的场院才好用,粮食粒才不会嵌进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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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墙内外之第86回
然后,就是备好各种能用得到的农具:扫帚、木锨、木叉、联枷、笊扑、刮板……
不管老三准备好还是没准备好,老太爷必定要逐一提醒一番。
那架势,就跟叮嘱没记性的小孩子一样。
为这事儿,陶氏没少骂过丈夫。三番两次后,老三的“没心没肺”就算是流传开了。
现在,听到丈夫又冒出那种吊儿郎当不庄重的态度来了,陶氏禁不住就生气了:“你丈人头顶大太阳替你拉犁扛活,你在这儿好吃好喝,叫你去看看怎么样了,你那屁股是钉在板凳上了?”
老三拧着脖子信誓旦旦:“才看了,你不信,去问我丈人。”
陶氏听他这么说,稍稍放下心来:“反正,你要是敢给我掉一穗麦子试试。”
老三马上接口道:“你就打破我的狗头。”
桂月“噗”地喷出了口中的热茶,手指着丈夫,连连摇头。
孩子们也都笑了。
笑声把笼罩在家里数日的阴云,驱赶得无影无踪。
次日天还没亮,老三就夹着两把镰刀出门了。
北岭上的麦子早熟,待到割倒了,紧跟着就是一等地里的。接下来的十多天,将会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临出门,陶氏叫住他,塞过去一把煮鸡蛋。
因为在凉水里浸过,那温度刚好不烫手。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儿,老三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间,竟不敢伸手去接:“我才吃了饭,不饿。给孩子们吃。”
陶氏眉头一拧,沉下脸来,硬是摁到他怀里:“放心,饿不着他们。”
妻子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老三笑歪了嘴,屁股溜轻地去了。
这边,陶氏和桂月弄孩子们吃晚饭,拾掇了一下家里,也开始往地里头赶。大人垮大篓,孩子背小篓。为防暑,陶氏还捎上了手巾、蒲扇。把家里所有的草帽都拿了出来,一个孩子一顶,虽然都旧得缺了边、破了洞,但是终究必顶着太阳晒要好些。
在街上碰到陶老太爷他们。
释言和释容欢呼着围着二舅叽叽喳喳。
陶氏郑重其事地告诉父亲:“爹,等空了,帮我看辆车子。”
二舅的眼睛一下子就爆亮了:“大姐,你们要添置家什了?”
陶氏挑眉道:“有那东西到底便宜些。咱们两家的粮食,她爹三两趟就推回来了,剩下那时间,干什么不好!”
二舅的眼珠子骨碌碌转悠了两圈,靠近了,低声道:“姐,你攒下私房了?”
桂月轻哼了一声,有意无意地朝身后杨家的方向瞟了一眼:“省下了三两银子,别说买一个车子,就是三个四个也没问题。”
二舅笑开了花。看看自家大姐,虽还是那副轻易难得一笑的表情,可是眉宇间亮堂得很不同于往日。
一年三两,对于大姐家来说,不算小数目。不用充公,这三两银子拿来置办家什,得添多少东西?
有了独轮车,姐夫干活儿就如虎添翼,可不是能省很多时间、节省很多气力?
早些年,肩挑背驮那么辛苦,也不见自己的爹娘兄弟过来帮把手,或者借个大牲口使使。
一家人?不想不觉得,越想越生气。一家子,何必做的那么明显、那么绝情!是不是早就打谱不认这门穷亲戚了?
“那个,果子。”陶氏拉住二舅,叫他名字,“你跟爹还有大哥今天晌午不用煮饭,我这边多备一份。到时候让孩子送到地里去。热水我也给你们备下。”
二舅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走出老远了,还在跟陶氏吆喝:“你跟姐夫说,别着急。我们的少,老早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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