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虽然不如常人丰实壮健,却也不至于萎缩松软。大约是他频繁灸治,延缓了这个过程。
陌少面无表情地把双腿袒露出来,也不去看深衣的反应,径直从从床褥之下不知何处取出一个长方盒子。
打开来,只见盒盖上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嵌着无数针具,粗细、长短、形制、材料各不相同,一枚枚的寒光凛凛。盒子下方,则有一些药瓶,紧实排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艾柱卷条,用桑皮纸裹着,艾绒金黄而芳香。
他只手拿火折子点燃了艾柱的一端,先后拿艾柱去炙鹤顶、梁丘、阳棱泉、阴棱泉等腧穴处。
离肌肤不到一寸的距离,深衣看着都觉得烫疼,叫道:“你还不拿走,要烫伤啦!”
他拿着艾柱的手却纹丝未动,只是探出右手食指置于穴位之侧,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拿开。
深衣倏然明白,他腿上皮肤瘢痕太多太久,知觉早已迟钝了,得靠手指去感知被灸部位的温度。
深衣讷讷道:“书上说,灸法有很多种,你为何不用间接灸?隔姜或者隔附子饼之类的,何必要弄伤自己?”
陌少头也不抬地道:“太慢。需要人帮。”
深衣无言。似他这种灸法,固然力道凶猛,立竿见影,然而所带来的疼痛和伤害也大。他对自己,倒是下得了手。
他这一灸,便灸了近两个时辰。回旋灸、雀啄灸、温针灸,不同的穴位灸法不一,还混入了针法,十分繁琐。
陌少自有耐心,深衣因是头一回看到,竟也乖乖地一路陪了下来。陌少一只手不方便,深衣便自觉地担负起给艾卷点火的职责。两人虽然沉默无语,但也不似过去总是随时准备捅对方一刀的态势。
一屋子里艾香馥然。深衣本不大爱这种清苦野香,但现在闻习惯了,渐渐也觉得别有一种自然滋味,倒显得梅香兰香之类的流于俗气了。
针灸末了,陌少神疲气乏,恍然大病一场后的虚弱。
深衣中途出去煮了一下饭,这时候便给他端了进来。仍是清粥小食,却加了些薏米莲子,较以往更加精心了些。
陌少一口一口吃着,吃得很是勉强,像是逼着自己吃一样。
深衣想起书上说到艾灸之后正邪交战,反而会让人不适。艾灸的通窜之效,亦会延及中脘,导致不思饭食。
这陌少不会因为不舒服而拒绝吃饭,倒是不矫情。
不过话也说回来,他爹不亲娘不爱的,旁边儿除了她和老酒鬼也没别人,他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赖病爱娇给谁看呀?
陌少吃罢了饭,约莫恢复了些气力,道:“你,去把你房中的床铺收拾了。今晚来我床上睡。”
深衣嘴里还有一个荠菜饺子,一听这话,整个儿“咕咚”滑进了喉咙,险些把她噎死。
到他床上睡?她没听错吧!
“那、那你睡哪儿?”
难道是他预料到又有人要暗杀,所以要她顶替?
“我当然睡自己的床。”
深衣彻底呆了:“你你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她两根细细的食指并起来,“一起睡?”
陌少点点头,神色很自然,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或者觉得这是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那怎么可以!”深衣蹭地暴跳起来,“我爹说女孩子成年后就只能和自己的夫君睡!”
唔,她其实最喜欢是赖着爹爹睡,爹爹冬暖夏凉,抱着特别舒服。但是自她及笄之后,她爹拒绝她,就有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陌少斜眉抬眼,冷冷声音中带着些许斥责:“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就得自己兜着。你以为莫云荪是傻子那么容易信么?与我同床,本就是你做通房丫头应该的。”
深衣忽然有一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进去的感觉。
“通、通房丫头还要陪睡?”
陌少冷声道:“通房丫头就是妾,只是比妾还不如。”
“……”
不好好学习中原文化害死人啊!早知道她换个法子进来也行啊!
“能不能不……”
“随便你。”
陌少冷漠答了句,翻身朝里睡了。
深衣扭着手,纠结万分。其实他说得很有道理。莫云荪恐怕真的不会善罢甘休,派个把奴仆上来查探一番并不是难事。
自作自受……真是,撒一个谎,居然还要做出更多的事情来圆这个谎……
深衣苦恼了一个下午,画了好几个小圈圈权衡利弊,终于……在掌灯时分,抱着被子可怜巴巴地站到了陌少床前。
陌少莲花趺坐在床上,禅定之境。周身气息收敛于无形,几似虚无。
深衣心想,原来他每日是这个状态,难怪会让她觉得他不在了……也不知他修炼的是门什么功法,走的是如此息隐的路子。
陌少见她进来,单手撑床挪开些位置,示意她到里侧去。
深衣自然不敢脱衣,只褪了外面的罩袍,解开头发踢掉鞋子,爬了过去。
她紧挨着里侧墙壁躺下,恨不得人薄成一张纸贴在墙上,两手抓了被子挡在身前,瞪着两只大眼警惕地看着陌少。
陌少自己慢慢脱去外面衣衫,露出雪白中衣,但如往常一样。
觉察到深衣神经兮兮地盯着他,便瞥了她一眼,凉凉道:“你怕什么?在我看来,你不过一团会动的血肉和骨头。”
“……”深衣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话有点难听,刺激到了她本来就有点脆弱的小神经。
她弹身坐立起来,气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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