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轻捶他的胸:“照你这样起名,那男孩岂不叫小什?”
“也好。”他却认真地点头,“女孩叫小晴,男孩就叫小什。”
“这……”我语结,歪头想一想,“呵呵,还是当小名吧,大名得另外起才行。小晴,小什,这名字一点都不气派。”
“何需什么气派?”他摇头,盯着我的肚子,幽幽叹息,“这名字,从父母而来,就是父母爱他的证明。”
对啊,他自己的名字就是从父母而来。他是龟兹人,没有汉人为孩子取名要避讳长辈的传统。
“好。你起的名,就依你。”我努力地笑,他却看着我怔怔地出神。只一会儿,眼里又流出我不忍见的哀伤。
“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他倏然醒转,有些慌乱地掩饰,“你躺在床上毋动,我陪你在这里吃。”
低头吻我的额头,为我掖好毯子。出去的时候,看见他抬起手背到眼角处抹一下。瘦高的身躯有些佝偻,似乎双肩背负着千斤重担,压得他无法挺直腰背。昏黄的光线笼罩在褐红僧衣上,寂寥凄清。
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的瞬间,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滑落,点点滴滴,融化进夏日的薄毯。
蒙逊在确诊我得了血虚后的第二天便自己一人上门来。罗什礼貌地让他见我,见到后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出人意料地掉头便走,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罗什看着他离开,眼里有丝复杂的神色,却什么都没问我。
罗什向吕光告假,吕光见他无心顾及旁事,乐得卖人情,允许他每日陪伴妻。弟子们将钱一家家送还,然后依着他的吩咐,自行在这所谓寺庙的佛堂修行。他带领弟子们做早晚课,每日再用一个时辰答疑解惑。剩下的时间,全部陪在我身边。
潘征现在每隔五日便来诊疗。而蒙逊从那一次后便再没来过,却依旧将潘征的诊费付清。不时会有人送名贵药材前来,问是谁送的,来人总是不说。人参,鹿茸,玳瑁,珍珠粉等等,也不管我是否可以吃。
七月来临,天气愈熱。孩子已足五个月,每天起来,似乎都觉得肚子比昨日更大了一些。挺着肚子,越发怕熱。他不让我动手做任何事,连洗澡换衣,也由他全包。一件件琐碎的小事,他以前从不动手,现在只要与我有关,都不肯假手他人。
就算是每日按时吃药,尽量减少活动,竭力让自己心境平和,我还是又流了一次鼻血。这次,跟前几次比起来,间隔时间更短,血也更长时间才止住。罗什面如纸色,身体不住战栗,将我搂入怀中。似乎怕一放手,我便会消失不见。反而是我,不住安慰他没事。
头搁在他肩上,眼望窗外的蓝天。没有一丝云朵,蝉鸣声声,燥热的风拂进,吹不暖由心生出的寒冷。
“罗什,你怎么啦?”
醒转时看到天光已亮,窗外传来欢快的鸟鸣。他坐在床边,一直无神地盯着我。两眼红肿,下巴一片青色胡茬,脸色憔悴地泛白。
突然意识到:“你一夜没睡么?”
拉住我抚向他脸颊的手,他温柔一笑:“想多看看你……”
为何这么说?我一惊,想要起身,被他按住。
“艾晴,这次你一定要听为夫的。”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罗什想明白了,要救你和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回去。你说过,你的时代医学先进,什么病都能治。只要回去,你和孩子的命就能保住。”
我摇头,急得坐起身,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罗什,如果我回去,只怕再也不能来见你了……”
他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发,语气依旧坚决:“就算一辈子再无法见到你,罗什也得让你回去。这是为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不,我不要离开你……”
“艾晴,听我说!”他捧住我不停摇动的头,低声细语,“你不光是我的妻,你还是个母亲。”
扶起我的双肩,脉脉凝视:“罗什身处的时代,战乱流离,灾荒连年。罗什自身又被羁,实在无法给孩子一个好环境。你带它回千年之后,安定和平,生活富足, 宝宝才能健康生长。两相比较,罗什宁愿自己的骨r成长在你的时代。”
“至于罗什……”看我还在摇头痛哭,他怜惜地轻吻我,捧着我的头,微微一笑,“你走之后,罗什会潜心修行,韬光养晦,等待十六年后赴长安传法译经。就算孤身一人,我也要完成佛祖交予的使命,奠定佛法在中原的基础。然后,便可含笑入地狱等你了。”
“罗什,你不会是孤身一人。你以后会有妻妾,有两个双生子,你在长安会有自己的家庭。我不愿意走,是不希望你会……”我哭着停顿住,心如刀割,泣不成声,“忘了我……”
“说什么胡话?”他气恼地打断我,将我下巴抬起,对视他清亮的眸子。
他神态严肃,一字一句极端认真:“罗什一生,只有你是唯一的妻。以僧人身份娶你,本就是大逆之行,怎可能再有别的妻妾?你当罗什是那种离开女人便不能活的男人么?”
“这是史书所载……”
他似乎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思忖一番,问道:“那你告诉我,史书上是如何写的?”
如嚼黄胆,苦涩地背出《晋书》里那段梦魇一般折磨我的几句话:“尝讲经于草堂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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