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声音韦小宝从小就听惯了,知道是老鸨买来了年轻,逼迫她接客,打一顿鞭子实是稀松平常。小姑娘倘若一定不肯,什么针刺指甲、铁烙皮肉,种种酷刑都会逐一使了出来。这种声音在妓院中必不可免,他阕别已久,这时又再听到,倒有些重温旧梦之感,也不觉得那小姑娘有什么可怜。
那小姑娘哭叫:你打死我好了,我死也不接客,一头撞死给你看老鸨吩咐龟奴狠打。又打了二三十鞭,小姑娘仍哭叫不屈。龟奴道:今天不能打了,明天再说罢。老鸨道:拖这小贱货出去。龟奴将小姑娘扶了出去,一会儿又回进房来。老鸨道:这贱货用硬的不行,咱们用软的,给她喝迷春酒。龟奴道:她就是不肯喝酒。老鸨道:蠢才把迷春酒混在肉里,不就成了。龟奴道:是,是。七姐,真有你的。
韦小宝凑眼到板壁缝去张望,见老鸨打开柜子,取出一瓶酒来,倒了一杯,递给龟奴。只听她说道:叫了春芳陪酒的那两个公子,身边钱钞着实不少。他们说在院子里借宿,等。这种年轻雏儿,不会看中春芳的,待会我去跟他们说,要他们梳笼这贱货,运气好的话,赚他三四百两银子也不希奇。龟奴笑道:恭喜七姐招财进宝,我也好托你的福,还一笔赌债。老鸨骂道:路倒尸的贱胚,辛辛苦苦赚来几两银子,都去送在三十二张骨牌里。这件事办得不好,小心我割了你的乌龟尾巴。
韦小宝知道迷春酒是一种药酒,喝了之后就人事不知,各处妓院中用来迷倒不肯接客的雏妓,从前听着只觉十分神奇,此时却知不过是在酒中混了些méng_hàn_yào,可说寻常得紧,心想:今日我的干爹是两个少年公子是什么家伙,倒要去瞧瞧。
他悄悄溜到接待富商豪客的甘露厅外,站在向来站惯了的那个圆石墩上,凑眼向内张望。以往每逢有豪客到来,他必定站在这圆石墩窥探,此处窗缝特大,向厅内望去,一目瞭然,客人侧坐,却见不到窗外的人影。他过去已窥探了不知几百次,从来没碰过钉子。
只见厅内红烛高烧,母亲脂粉满脸,穿着粉河谛衫,头上戴了一朵红花,正在陪笑给两个客人斟酒。韦小宝细细瞧着母亲,心想:原来妈这么老了,这门生意做不长啦,也只有这两个瞎了眼的瘟生,才会叫她来陪酒。妈的小调唱得又不好听,倘若是我来逛院子,倘若她不是我妈,倒贴我一千两银子也不会叫她。只听他母亲笑道:两位公子爷喝了这杯,我来唱个相思五更调给两位下酒。
韦小宝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妈的小调唱来唱去只是这几只,不是相思五更调,就是一根紫竹直苗苗,再不然就是一把扇子七寸长,一人扇风二人凉,总不肯多学几只。她做婊子也不用心。转念一想,险些笑了出来:我学武功也不肯用心,原来我的懒性儿,倒是妈那里传下来的。
忽听得一个娇嫩的声音说道:不用了这三字一入耳,韦小宝全身登时一震,险些从石墩上滑了下来,慢慢斜眼过去,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挡住了酒杯,从那只纤手顺着衣袖瞧上去,见到一张俏丽脸庞的侧面,却不是阿珂是谁韦小宝心中大跳,惊喜之心难以抑制:阿珂怎么到了扬州为什么到丽春院来,叫我妈陪酒她女扮男装来到这里,不叫别人,单叫我妈,定是冲着我来了。原来她终究还有良心,记得我是跟她拜了天地的老公。啊哈,妙极,妙之极矣你我夫妻团圆,今日洞房花烛,我将你双手抱在怀里
突然听得一个男子声音说道:吴贤弟暂且不喝,待得那几位蒙古朋友到来韦小宝耳中嗡的一声,立知大事不妙,眼前天旋地转,一时目不见物,闭目定得一定神,睁眼看去,坐在阿珂身侧的那个少年公子,却不是的二公子郑克爽是谁
韦小宝的母亲韦春芳笑道:小相公既然不喝,大相公就多喝一杯。给郑克爽斟了一杯酒,一屁股坐在他杯里。阿珂道:喂,你放尊重些。韦春芳笑道:啊哟,小相公脸皮嫩,看不惯这调调儿。你以后天天到这里来玩儿,只怕还嫌人家不够风情呢。小相公,我叫个小姑娘来陪你,好不好阿珂忙道:不,不,不要你好好坐在一旁韦春芳笑道:啊,你喝醋了,怪我陪大相公,不陪你。站起身来,往阿珂怀中坐下去。
韦小宝只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事,我的老婆来嫖我的妈妈。只见阿珂伸手一推,韦春芳站立不定,一交坐倒。韦小宝大怒,心道:小婊子,你推你婆婆,这般没上没下
韦春芳却不生气,笑嘻嘻站起身来,说道:小相公就是怕丑,你过来坐在我的怀里好不好阿珂怒道:不好对郑克爽道:我要去了什么地方不好跟人会面,为什么定要在这里郑克爽道:大家约好了在这里的,不见不散。我也不知原来是这等肮脏地方。喂,你给我规规矩矩的坐着。最后这句话是对韦春芳说的。
韦小宝越想越怒,心道:那日在广西柳江边上,你哀求老子饶你狗命,罚下重誓,决不再跟我老婆说一句话,今日竟然一同来嫖我妈妈。嫖我妈妈,倒也罢了,你跟我老婆却不知已说了几千句、几万句话。那日没割下你的舌头,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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