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毕,湘玉拿出了孔明锁,往苏重秉怀里一塞,发着含糊不清的音:“哥哥你解。”
孔明锁是三个部件凑成,得拆解开来。湘玉在现代只玩过积木、拨浪鼓,没玩过这么高智商的玩具。
苏重秉的头发中间分开,往上扎成了两个结,低头解孔明锁,湘玉攀到了他的背上,他头上的两个小羊角直翘翘的挺着,湘玉起了玩心,小手握住了苏重秉的小羊角,须臾头发散了开来。
冯氏见状,唤了梳头丫头过来,苏鸿良拦住笑说:“你别管,她既然弄散了她大哥的头发,让她自己梳。”冯氏亦笑:“老爷你撒哪门子小孩子心性,玉姐长大后非得和她说不可,你两岁时你爹让你给你哥梳头哩。”
谈笑间,丫头匆匆进来,嘴角还沾着糕屑,裙角斑斑点点的黑泥。
冯氏蹙眉:“进来前可曾净手了?”丫头说来得匆忙,没用皂角,只用清水洗了手。
苏府的主子们,都配有一个梳头的丫头或婆子,就算是最小的湘玉也有,也不麻烦,从外面找手巧的贫家女,签了契,在府里住的在后罩房留个铺,家去的亥时过一半便可回去,早上过来给主子梳头。姑娘少爷身边是丫头,太太姨娘身边是婆子,若是手艺高妙,各府都抢着要。
这丫头冯氏看着眼生,问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丫头道:“奴婢叫红霞,这个月刚进府,是韩妈妈招进来的。”
说罢冯氏让她给苏重秉梳梳头,红霞猫腰凑过去,打开盒子,篦子上抹了一些桂花油,散开头发梳通顺,又拿出梳子把头发从中间分开,另一半用木簪子固定,梳成小羊角,苏重秉略歪歪头喊疼。
苏鸿良脸色不愉,指了指红霞道:“退下去吧,去把工钱领了,明日不用来了。”红霞涨红脸,低头退了出去。
待看向苏重秉,梳了一半的羊角发有些松散,苏鸿良唤湘玉的梳头丫头进来,梳好了发,苏鸿良这才开口道:“太太管管身边的人罢,手都伸到了秉哥这了,一个梳头丫头能有多大油水?竟还给哥儿配了这么一个蠢笨东西。梳头不净手,若染了什么病可如何是好?更离谱的,给哥儿梳头还抹桂花油,那是妇人们用的物件!平日见你对玉姐儿秉哥儿上心,如今看也不过如此!”说罢带着苏重秉拂袖走了。
苏鸿良的话句句诛心,冯氏的脸皮都要被剥下来了,她伏在床榻上哭诉:“我对孩子什么心,老爷不知吗?这样伤人的话说下来,竟是一点情分都不顾。”
韩妈妈自知惹了大祸,缩在一旁不敢吱声,湘玉被奶妈抱走,刚杵在屋里的丫鬟们恨不得洗净耳朵,当什么都没听见,老爷当着下人的面斥责太太,太太若是迁怒她们可如何是好。
一直站在角落当背景板的赵妈妈这时开口道:“嘴都闭牢了,若是谁嘴快传出去一句半句,太太可轻饶不了,都退下吧。”屋里的人如释重负,迅速散了去,此刻韩妈妈也顾不得和赵妈妈争权了,怕太太怪罪也忙不迭的撤了,走的太急还打了个趔趄。
赵妈妈看在眼里,直摇头,有这样的祸害在太太身边,如何好得了?
见人都撤了,赵妈妈扶起了冯氏,冯氏攥着赵妈妈的墨绿色宽袖褙子,上面一缕缕的金丝都像要被抠下来了。
屋里地龙烧的暖和,冯氏涨红了脸,赵妈妈道:“太太,我好歹痴长你一些年纪,刚才这事儿,想和太太说道说道,奴婢粗鄙,若是有言语不对的,还望太太海涵。”赵妈妈说话轻声慢语,吐字清晰,她在京城赵家后宅濡染多年,见识手腕不同寻常的嬷嬷,要么赵老太太怎会遣她陪女儿出嫁?
冯氏并不蠢笨,只是家里环境简单,没人教她执掌后宅的法子。冯氏老爹清正廉洁,连后院都干干净净,只有冯氏娘亲一个女人,家里和睦融洽,怎会是万姨娘的对手?若不是占着正室的名分,早被人吃掉骨头渣子了。
京城的大户人家,女儿金钗之年,便手把手开始教授如何管理田产铺子,学着看账本、打算盘,拿捏下人,料理错综复杂的一大家子的人际往来,这些都早早的掌起来了。
要么为何家家都愿意娶嫡亲的女孩,宁愿降低些要求,也不愿和庶女结亲?除了没有一个亲厚的外家,更主要的是注重女孩儿的教养,养在正房太太跟前,亲妈手把手教着,涵养气度怎是庶女能比的?
冯氏便是吃亏在这后宅的料理上,赵妈妈想着,冯氏是能听进话去的,也不急在一时三刻,时间久了,她慢慢指点,冯氏虽做不到人情练达、精明机敏,总好过于现在这般。再说哪个人是十全十美的?看冯氏待秉哥儿和玉姐儿一番真心,也不枉费她筹划这些。
赵妈妈很懂说话的艺术,她把事情和冯氏一摆,冯氏便有了判辨。府里的采买、雇人都是韩妈妈在料理,这块儿油水大,过一把手能揩下二两油,水清无鱼、人清无徒,贪墨些银子本无事,只是实在不该伸到少爷这儿。
那梳头丫头手艺不过关,不好好上工,贪嘴懒散,来时不净手,再看裙角,也不是一个洁净的人,在主子跟前,干净利落是首要条件,冯氏再一琢磨,为何秉哥儿梳的总角,玉姐儿一个两岁的娃娃一碰就散?还不是那丫头没梳好?
见冯氏想明白了,赵妈妈乘胜追击:“老奴得替老爷分辨一句,太太仔细想想,老爷何曾让太太人前没脸过?这次不过是护儿心切,一时的怒气罢了,等老爷冷静下想想太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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