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有些狼狈。
他停坐在森林潮湿的石块上,黑袍染上了泥水,灰白色污垢沾满了衣袖和长摆。
过度使用「本源之力」让他全身剧痛,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折断、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每行一步都有尖刺扎入肌肉。加上,前两日在帕利瓦城中,被修士和骑士划伤的伤口,因为丛林中的瘴气,一直没有愈合,不时渗血——着实让他不好过。
这不过是二十五年来,逃亡过程中最稀松平常的时刻。无数次面对强大数倍的敌人、濒临绝境,他都生存了下来。
但现在,他面临着一个生死攸关的危机。
他摆动了一下双手,看了看过于苍白的皮肤——相对于一个魔族来说,这具身体实在太脆弱了。而其他魔族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只是混沌无知的婴儿罢了。
早在六年前,奥丁就感知到本源力量,如果时间倒退三年,他可以轻易烧死这些追杀他的低级魔族。但操控力量为**带来了沉重负担,以至于如今他连对付一群人类修士都有点吃力。
这真是个无解的问题——魔族的力量,人类的身躯。理论上,他正在经历一个危险的成长阶段,只有获得强大外力,才能颠覆身体机能,但这也只是于苏斯的推测而已。
正因为如此,他对人类文明越来越着迷——人类善于用精巧工具,使弱小个体获得庞大能量。他们用器械弥补力量,用法阵扩大微弱感知力,用阴谋多于武力颠覆政权。
适当地冒风险,付出最小代价,获得最大收益——他开始习惯人类的思维了。
用一个棋子,让他成为自己人类社会的代理人。
他笑了笑,轻轻拍掉沾在衣角上的泥垢,又扯了一下垂帽,换了一个更加轻松的姿势,闭上眼睛靠在树桩上——他在等一个人。
黑月侵蚀已经过去,太阳在这天重新降临。
过了中午,阳光才算是驱散雾气,斜射入森林中。树叶斑驳的影子让黑袍人几乎掩盖其中。
而树林的另一端,传来了长靴踩动草木的声音。
看起来,是一队佣兵。领头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大约三十岁,他全身上下裹在麻布衣里,穿着粗革长靴,露出的皮肤上,满布青灰色血管——这让他看起来十分不健康。他狭长的眼睛满布血丝,鼻梁紧缩,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压抑强烈的情绪。
他手中的拐杖和腰间的武器暴露了身价——拐杖顶端是一只蝎子图腾,蝎子尾部往下延伸,繁复花纹相互交织,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法阵。腰间长剑用破布包裹,但掩盖不住剑柄发亮的钢材和显眼的蝎子图案。
用日落帝国的话来说,这是一个贵族,一个修士,也是一个武士。
他的身后则是一群货真价实的亡命之徒——腰间别着斧头和剑,衣服上沾着厚厚污垢,看起来像是血渍,身上满布刀疤。
他们走到黑袍人躺着的石块前。
“看,这里有个人!”一个满面胡须的大汉吼道,用的显然不是帝国语。
“像是死人!”另一个高瘦中年人回应,他手里拿着长戟。
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棕皮肤佣兵拨开挡道的同僚,伸手向黑袍人的衣领中掏去。
“哈,你们曼卡人只会发死人财!”站在外围的矮子抛来了一把匕首,高叫道:“至少确保他真的是个死人!”
突然,横躺的黑袍人睁开了眼睛,纯黑的瞳孔发出黑曜石般的光亮,让围上来的一群亡命之徒吓了一跳——但仅限于吓了一跳而已。
棕皮肤的独眼人马上用尖刀对准了黑袍者的咽喉。
“停下!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目的地,杀人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眼看刀尖快要划破衣领,拄着拐杖的领头人突然发出指令。
“他不是帕利瓦人。帕利瓦的城主没有权力阻止我们对他做任何事。”独眼佣兵没有放下匕首,拎起黑袍者的衣领,龇起牙齿:“曼卡人没有舍弃眼前财富的习惯。”
在佣兵举起匕首的一瞬间,年轻领导者举起拐杖,从蝎子尾部开始,整根木杖都被绿色雾气萦绕,向四周扩散开来。
而独眼佣兵似乎被攥住了喉咙,死命喘着粗气,血管越来越粗,脸色逐渐变成死灰。他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和衣领,整个人在地上翻滚。
黑袍人则重重地摔回到石块上,他缓缓支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对刚才发生的事一点也不惊慌,似乎刚才曼卡佣兵的野蛮行径只是让他从睡梦中醒来而已。
他掀开了垂帽,露出笑容:“怎么,帕利瓦的继承人,卡特·拉尔森阁下,请来一堆吃生肉的野蛮人,准备推翻神祇、为父亲报仇雪恨么?”
领导者看了黑袍人一眼,发现不过是一个十来岁、长得十分漂亮的年轻人,于是眉毛紧皱、瞳孔缩了起来——这是一个极其不安的信号。
在抵达帕利瓦城前暴露行踪,意味着极端危险。他面临的选择有两个:清除危险或观察来者的目的——眼下,后者会让他在到达目的地前落入更大的危机中。
“愚蠢——”年轻人儿抬起手,指向卡特拉尔森:“你要带着他们进城,与拉尔森家族的骑士汇合,夺下遗体,置于圣堂前高呼帕利瓦大公无罪?”
然后,穿黑袍的年轻人笑了起来,纯黑的双眼十分明亮,连发丝都闪着光芒:“你活该像你父亲一样,被倒钉在十字架上,只因为你的愚蠢……”
“我能看见,佩戴蝎子徽章的骑士们,他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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