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丈许方圆的圆环空地上,一切的风声沙尘都像是突然凝固了,只有一只干枯有力的手掌穿过风沙,温和地摆动了一下。
片刻之后,半空中微小的而仿佛无所不在的尘埃颗粒,如同一场悄无声息地冬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原本隔在两个之间的风沙,渐渐地变小消失了。
秋言抬头看去,只见头顶四周一片空旷,但更远些的地方,却是沙尘依旧。
那个老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席地而坐,慈眉善目,面上带着温和而平静的微笑,一双眼眸中目光明亮清澈,却又仿佛带着几分岁月沧桑,似看透了人间世情。
他盘腿坐着,解下腰间的小葫芦往口中灌了几缕清水,他双手看上去比常人要长上一截,一身宽大的衣衫掩映着他纤瘦的身体,看上去有些滑稽。
“坐吧,歇歇脚。”老者轻轻拍了拍身前地面,微笑着看着秋言。
秋言慢慢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身前。尽管此刻一站一坐,但眼前这个瘦枯老者的身量却并没有比秋言矮多少,也可以想象,若不是他年迈已高,挺拔身姿站立,又会是怎样一个魁梧的身姿。
秋言的目光一直在看着这位老者,但并没有坐下的意思,而是一直沉默地站着。
这个样子当然显得有些不尽礼数,只是那老者似乎并不在意,甚至与在他眼中的那一抹温和笑意还更浓了几分,就像是他正在看着自家的一个顽劣桀骜的孩子般。
“孩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这是老者第二次嘱咐道。
“老先生,恕我不能从命,我有非前不可的理由。”秋言轻声道。
老者点了点头,道。“何缘由?”
秋言沉默片许,低声道。“我不能说。”
老者目光转动,没有马上回应,而是看过了这片荒谷,忽然道。“如果前方是生死路,也非去不可?”
“...是。”秋言沉默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
“可否跟我说说,为何?”
秋言忽然猛地抬头,盯着这个身躯纤瘦的老者,沉声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奇罢了。”老者微笑着道,同时笑意温和地看着秋言,目光清澈似能看进他内心深处,轻声道。“怎么,还难以启齿?”
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了一会,片刻之后,秋言移开了眼睛,淡淡地道。“可以。”
“我要找天芒十二星棺,来救我..”秋言怔了一下,忽然发现小黎的身份不知该用什么称呼,稍思片刻,语气有些微叹,道。“朋友。”
老者点了点头,神色间有几分感叹之意,道。“啧啧,果然如此,还是为寻求天芒..但它不存在啊。”
“什么!?老先生您..”秋言大吃一惊,刚想发问却被老者止住。
“孩子,我今年八十有一,这八十年间我看到陆陆续续前来寻找天芒,这里面不凡有军队,有盗贼,甚至有装备精良的外国人以及历史学家前来探测,可结果终究都是有去无回,我从刚开始的震惊到麻木,再到习以为常,如果真的有那传说中的三生青石能看透前世今生,那为何不能让这块隗宝留埋地下,永远长眠呢,这样对人对世都有益处,传说终究是传说罢了..”
“真的麽?”秋言突然反问了一句。
这三个字出口之后,突然没有人说话了,周围忽然沉寂了下来。
头顶高处的浓密阴云,缓缓地翻动着,在云层深处,忽然似有雷鸣声隐隐传来,风云卷动。而在荒谷中心处,那两个人彼此对视着,而这一次,秋言一直直视着那老者的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眸,却又仿佛深沉如大海,可以包裹天地容纳万物,倒映着无数景象。此时此刻,那一双瞳孔的深处似乎正闪过天际阴云之上的雷霆电光。
“真的麽?”那老者忽然笑了一下,然后看着秋言,缓缓地道。“我能看得出你是一名好孩子,心底不坏,可眉宇间却透漏着一股阴煞气,引人不安。或许你自己也察觉到了,你有点与众不同...你身上散发出来的磁场和氛围非常清净,清透,没有浊气,想必你也是有福之人,但相反,你眉宇间却磁场教污浊,被一种浊气笼罩着,不能清净,反倒夜梦诸多,却不可耐磨,啧啧,令人称奇。好孩子,前方就是生死路,命由你不由天,量三思,打哪来回哪去,甚好..”话罢,他从地上捡起竹篓背回脊背,也不听秋言作答,便渐行渐远。
荒谷中心,气氛有些僵冷,秋言站在原地始终沉默,忽然间他抬起手掌摸向心口,那里存在着,另一个自己。
秋言站在这片圆环中,缓缓转身环顾着四周,入眼处尽是一片荒凉景色,只是在他眼中,却似乎又滚过了另一幕灼热到令人窒息的情景,那是熊熊燃烧的烈焰,那是从天而降的巨大光柱,那是开天辟地的宏伟力量,还有一切散落之后化作无数碎片如噩梦般破裂的光影,伴随而来的,还有仿佛刻在他灵魂深处永难遗忘的痛苦。
也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句诗词畅吟,是那位老者。
“明时帝里遇清明,还逐游人量思行。”
“九陌芳菲莺自啭,万家车马两初清。”
秋言听后忽然笑了一下,看着那老者的背影,平静地低喃道。“就算是生死路,我也要闯一闯啊,因为我这人,可不信命啊。”
“老先生,谢谢提点。”话罢,秋言朝那神秘的农夫背影微微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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