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冉冉,星辰依旧,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
唯一即将要有变化的,就是有的人会永远的消失掉了。
“还有多久?”我问。
“十来分钟,或者更短一些吧。”我爸皱了皱眉头,也有些摸不准确切时间的意思:“反正差不多就是那数,只会少不会多。”
“嗯,那确实没多少时间了。”我笑了笑,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缓缓低下了头,哑着嗓子问他:“有啥要说的吗?”
真的,在那时候,我除了想哭之外,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但我明白一点,如果我哭了,我爹会更放心不下,所以我不能哭。
既然他得走了,那就得让他安安心心的走,不该留下什么遗憾跟担忧。
“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也没啥说的了。”我爹倒是显得很淡定,似乎已经看透了生死那般,满脸无所谓的坐在地上,抽着烟说:“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嗯,能看出来。”我很勉强的笑着:“这辈子你积了这么多德,下辈子你必然是富二代官二代啊,有你享福的时候!”
“扯淡。”我老爹很不屑的说:“越有钱越有权,麻烦自然就越多,我可不想活得那么累,普普通通的就行了。”
“您还真够看得开的。”我苦笑道。
“怕啥啊,又不是见不着面了,说不准投胎要排队,我还能抽空回家看看你呢。”我老爹拍了拍我肩膀,很认真的看着我,说道:“老天爷最慈悲的地方,就是让人死了可以变鬼,普通人怕鬼,那也仅限于年轻的时候,等到他们老了,就知道这世上有鬼是多么幸福的事了,我相信你现在也知道这有多幸福了哎兔崽子,我不是记得你小时候挺怕鬼吗?”
“嗯,小时候怕,现在不怕。”我笑了笑:“人死了变鬼,总比人死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要好得多啊,起码能有个念想,而不是真正的消失了。”
“可不是么!”我爹哈哈大笑道:“所以啊,别伤心,好好过日子吧你!”
“就是有点舍不得你。”我低声说道。
“有啥舍不得的,咱们再见面,那也是迟早的事。”我爹叹了口气,重重的拍了拍我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每一个人都不会死,也不会永远的消失,因为他们的后代子孙,都是他们生命的延续,你就是我生命的延续,明白吗?”
我听见这话,稍微愣了愣,没说什么。
“想我的时候,就看看照片,或者去照照镜子。”我爹笑道:“你不就是我么?”
“。”我笑道:“老爹,你还挺哲学啊。”
“哲学个屁。”我父亲没好气的摆摆手:“赶紧的吧,我要没时间了。”
“赶紧啥?”我一愣。
“趁着还有点时间,你给我说段评书吧,我爱听这玩意儿。”我父亲笑道,看了一眼我别在腰间的靐孽木,眼神里满是回忆的味道:“老爷子爱听,我也爱听,估计你这小子以后也爱听。”
“那必须啊。”我笑道:“再怎么说咱都是一家人,这玩意儿是遗传,更别提我以后还得靠着这块木头混饭吃了!”
话音一落,我就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盘腿坐在我父亲面前,拿起靐孽木,问他:“你想听哪一段?”
“刘伶传奇吧。”我老爹笑道。
“刘伶?”我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想听那个酒鬼的故事啊?”
“是啊。”我老爹哈哈大笑道:“我这辈子都过得特迷糊,跟喝醉了似的,脑子就没清醒过,醉生梦死,何尝又不是一个活法啊”
“行,那我跟你说一段。”我点头:“先说好啊,这段子我比较生疏,有的地方说不好,你可不许骂我。”
“那肯定。”我父亲点点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容里满是欣慰:“长山,说吧,让你老爹走之前再听听这故事,说最后一回就行,前面的我都听老爷子说过。”
我嗯了一声,稍微想了想,猛地举起靐孽木来,重重的拍在了地面上。
惊堂木响,万籁俱寂。
在那时,似乎连风吹的声音都消失了,一切都安静到了极致。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咱这一回说的是刘伶酒圣的故事”
听着我用略微嘶哑的嗓音说出来的评书,我爹不住的点着头,脸上欣慰的意思更浓了,特别是在听见我念出那一首定场诗的时候,他似是想起了老爷子,眼睛也红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我父亲身上忽然亮起了一阵白色的柔光,跟我刚入不老山的时候所见的白光一样。
一样的柔和。
一样的安详。
在朦胧的白光之中,我父亲依旧没有半点动作,就那么一脸笑容的看着我,眼中的欣慰,多过于不舍。
我呆呆的看着他,手中刚举起的靐孽木,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儿子,你是爸的骄傲。”他笑道:“虽然我这些年来没能照顾你,但你记住,我他娘的现在说肉麻点也没关系吧?”
“没关系,您说吧,我听着。”我颤抖着回答道,眼睛渐渐湿润了起来,但我还是强忍着眼泪,不敢在他面前掉下来。
“爸是个粗人,也是个粗心人,什么事都能搞砸,什么事都能忘”
他说到这里,忽然心酸的笑了起来,抬起手来晃悠了两下,似乎是想再摸摸我。
“儿子,你得相信我,我真的,啥都能忘,但我从来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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