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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邪奉来追击到乌吉斯深腹之地,本想一举擒获逆贼,却被阿椮把两位兄长救了出去。
阿椮的机会来了。
苦夏过的极其缓慢,男人们都在外头打战,日月城的百姓还是照例过着自己的日子,王位与他们何干,只要柔政轻税,谁在那个位子上都无不同。
乌邪奉来切断了我对外的消息,连母妃和铭瑜对外的消息都不许递进,我百无聊赖,常坐在北宛王榻前,把他的私藏拿出来供他翻看回忆。
贵为天子的王者一生有多少私藏的珍品?整个国家都在他手中,国库就是他的私囊,他的百宝箱里会有什么?
真相通常滑稽可笑,年幼时候玩的弹弓,折断的马鞭,沙漠里捡的石头,心爱的姑娘送的绣囊,孩子出生时候的胎发,孙儿亲手做的寿礼。
拥万里江山,享泼天富贵,无一不是凉薄之人。
什么是凉薄?
我叹口气:“战也打的差不多了,您就不想你的儿子们么?快召他们回来吧。”
北宛王眯着浑浊的眼:“快了...快了。”
我偏着头看他:“您这病...都是装的吧...”
北宛王喘着气费力的嘿嘿笑两声:“孤也愿..是装的...再活上个十年二十年也不错啊...”
秋叶飘尽之时,乌邪奉来征兵驱入额勒苏芒哈地,我期盼的时刻终于到了。
阿椮收了乌吉斯半数的兵权,终于有了和乌邪奉来对抗的力量。
推着北宛王在庭里晒太阳,厚厚的羊毡披在佝偻的老人身上,他的体重减半,昔日硬朗的王者如今只剩一幅骨架子。
这是个意志力比生命力更顽固,冷酷比慈祥更出色的老人。
我守着他的汤药,一天一朵妄见花连根入药,生长在悬崖陡壁冰渍岩缝之中的妄见花,十年生根百年开花,北宛王全赖着这汤药吊命。
北宛王闭着眼晒着太阳,突然对我道:“公主可知,宋人和北宛人有何不同。”
我瞠结片刻:“都是ròu_tǐ凡胎的俗人,饮食男女,生老病死,何来的不同。”
他沉默片刻,问道:“公主在日月城,过的还习惯么?”
我点点头,平静的道:“挺好的。”
满头银丝的老人不说话,又道:“上回公主的弟弟偕同宋使来觐,那位炙手可热的御使太监,公主可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父王怎么会记得他,只是我朝的一位内侍罢了。”
北宛王摇摇头:“若宋廷有祸,必因他而起,若不能用,还是早诛杀为好。”
我摁下心下波澜:“父王此话怎讲?”
他不愿多言,仰头轻轻的叹口气:“下位者恭而顺,上位者谦而尊,不可乱也。”
一直没有铭瑜和母妃的消息,也没有朝中风声,我心有焦虑,遣人去找薛从雪。
薛从雪不在日月城中,已然去了近南之地。
遣去汴梁的信使迟迟没有回来,朝夕不辞而别飘然不知所踪,阿椮与乌邪奉来的对峙不知终日,我一人在日月城,过的分外煎熬。
北宛已然纷纷扬扬下了数场厚雪。
阿椮受伤了,北宛王终于看到了个满意的结果,奄奄一息的伸出手来搅局,斥责几个儿子胡作非为,下令把几人押送回日月城。
我终于吁了口气。
阿椮从马上摔下,跌断了几根肋骨,又中了利箭,伤的委实不轻。
从马车上抬下来的他黑瘦了许多,眉眼间倒还是精神,我接过下人手中的手炉塞入他怀中,抱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亲自打起来了?”
他嘿嘿一笑:”沙场无眼,难免有误伤。”
北宛王把几个儿子叫到病榻前,皆是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连打带骂,罚跪罚俸禄,这戏才罢唱了。
可怜阿椮带伤在身,冬夜里又跪了半夜,回来又烧了一场,养到一半的伤病又复发起来。
养了一冬的病,次年春天气渐暖起来,北宛王一连咯血,再也撑不下去了。
最后的日子要到了。
黄昏里我们出宫回府,急匆匆的管家带着风尘仆仆的信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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