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稳健地走了过去,她所经之路,皆留下猩红的脚印,触目惊心,令人脊背发凉。皇帝惊怒而害怕,高喝:“十七娘,你要做什么?你想造反么!”
高阳充耳不闻,俯身拿起那道只差玉玺便能生效的诏书,轻轻地念了一遍,而后笑问:“陛下要废后?”
皇帝抿唇,脸色冷得如冬日寒冰。
高阳也无需他回答,将诏书至于烛上,不过片刻,便成灰烬。于志宁怒道:“殿下此举何意!果真要谋不轨么!”再望她身后林立甲士,高声道:“尔等不惧天威乎!弃械不究,只诛首恶!”欲策反御林。
无人理他,谁都知道,一有想要弃械的举动,身边亲密无间的伙伴就会抬剑杀了自己。何况,既往不咎这样的话由皇帝来说兴许能有几分可信,于志宁一个太子太傅算什么?这样的生死关头,谁肯背主!
高阳笑笑,从袖袋之中取出另一道诏书,递给皇帝:“陛下看过,便遵照行事吧。”
皇帝颤着手,接过,摊开,因恐惧,诏书几度差点从他手中滑落,他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那墨黑的瞳孔倏然收缩,他不敢置信地抬头,却见高阳冷酷的侧脸,皇帝咽了咽唾液,艰难道:“你要朕禅位给太子?”
高阳嗯了一声,李君羡从于志宁手中夺过玉玺,双手奉上,高阳稍稍弯身,顺着皇帝拿诏书的姿势,在诏书末尾盖上。
她不够威望亦无资格废君,那就只好委屈皇帝禅位了。
于志宁看到大势已去,中书省到这时都无消息,可见那里已指望不上了,高阳殿下带来的是御林的人,皇城城门必然已失守,外面的人赶不及救驾,何况,就算赶得及,无明朗讯号,谁敢闯宫?
皇帝简直不敢相信高阳会这样对他,他们……他们不是兄妹么?
加完玉玺,李君羡便指着于志宁道:“乱臣贼子,胆敢加害陛下,快将他拿下!”
于志宁立即便意识到,他要做替罪羔羊了!不过瞬间,他便被粗鲁的甲士拿下,按在了冰冷的砖面,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皇帝看着她身后黑压压的甲士,惧怕的心忽然因看透了在劫难逃而平静下来,他盯着高阳,问:“何时开始的?”御林不是一年半载便能策反的,她为今日,究竟准备了多久?
高阳俯下身,附到他的耳边,温柔道:“从你自我身边带走阿武开始。”
皇帝奇怪地看着她,似乎不解她语中何意,然而下一刻,他的腰腹便受了一剑,他低下头,高阳冷着心肠将剑抽出,顿时,血流如注。皇帝痛苦地哀嚎,捂着伤口,倒在地上。高阳看着血液渐渐浸透衣衫的皇帝,自语道:“突然禅位有些奇怪,如果你因伤不能临朝那就合理了。”
她说罢,转头望向于志宁:“他伤了陛下,就地格杀!”陛下受伤,总要有人负责,皇位更迭,总需有个说法,他既那么多事,就他吧。
手起刀落,刀光剑影,不过片刻,殿中再添鲜血。皇帝痛得脸都扭曲了,他眼睁睁看着忠于他的臣子,没有任何错处,却在他的面前被杀害。
于志宁倒在血泊之中,头颅滚出数米,溅起一地血。连高阳的衣摆都沾上了血腥。
接下去诸事,便是召大臣,颁诏书,请太子登基,顺便把重伤的皇帝挪到上阳宫去。
大臣们自然是惊恐不已,突然之间,国家就要换主,皇帝就要换一个人来做了!那个传说中伤了皇帝的逆臣于志宁已被枭首,死无对证,皇帝又的确是伤了,站立不能,言语不能,宗室中无可主持大局的威望之人,朝中有实权的都是皇后的人——皇后在生孩子,也不能出面。
朝堂四周围了御林,手持白刃,明晃晃地晃得人心惊胆战。
少数几个知道实情的,过了今日便会将事实咽入肚腹中永不吐露——皇帝就是于志宁伤的,诏书就是皇帝的圣意。而过了这一段混乱之期,实情是什么,就不重要了。
太子迷迷糊糊地即了位,由于事出紧急,祭天等事皆后补。
虽乱,却还算有序。
接下去就是政权过度,地方不可乱。高阳坐在两仪殿,小皇帝坐在她的身旁,由她口述,小皇帝象征性的点头,诏书一道道的签发下去,藩王需震慑,边境要戒备,天下大赦,赐民爵,免徭役,减赋税。
最好将先帝留下几王召入京软禁起来。尤其是恪,高阳以手加额,几年没见了,不知这位吴王兄如何了,上辈子,他们有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缘分呢。
弄完这些,她终于脱出身,慢慢踱步入立政殿,此时已到傍晚,晚霞浮于天际。
皇子仍未生下,高阳皱起了眉来。宫室中不断传来武媚娘的呻、吟,还有产婆催促的声音。她在庭前站着。忽然,天际的朝霞有了五彩的颜色,天边黑压压地飞来一群鸟儿,鸣叫着在立政殿上空绕成一圈盘旋不散。
已有宫人在惊呼:“百鸟朝凰!这是吉兆!”
几乎是同时,高阳听到婴孩的啼哭与产婆喜悦的宣告:“是公主!”
紧张的内心终于能放松,房门打开,高阳大步走了进去,原本这时应该抱给孩子的父亲看,但公主的父亲变成了上皇,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知,是来不了了。高阳自然接过裹在襁褓中的孩子。
细细的一条小眼睛,嘴巴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头发却很浓密,肌肤红红的,吹弹可破。虽知刚生下的孩子都是这样,高阳还是叹了一声:“皱巴巴的,真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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