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雨,仍然在下,灰黑色的天空低沉而且厚重。在如注的雨水中,在突然变宽变深了的内河上,十二匹马力的镇政府的工作船迎着不断激起的浪头,正在全速然而吃力地前行。万明松与李德佳坐在驾驶室里,一边透过窗户看着大河两旁的已然被淹没的水田,一边在隆隆的机声里不时指指点点、大声地互相讨论着什么,驾驶员李和顺站在两人中间,透过雨丝紧盯着前面的河道,双手熟练地向左或向右转动着方向盘。自从李德佳去年接任并顺利当选镇长后,万明松与他的这位新“搭档”的共事可以说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两人除了具有共同的踏实、勤勉的工作作风外,万明松更熟悉和善于与上层搞好关系,而相对来说,李德佳对农村工作则更了解、更练达,当然,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年龄相当、性格豪爽,兴趣爱好也相近,因此两人的沟通协调十分顺畅,丝毫没有像县内个别乡镇,书记镇长“猫狗难相合”、面和内不和甚至互相拆台的现象。
这一点,江平镇上,无论是干部职工还是街道居民都感受明显,因为人们发现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双双出现在各个公共场合的身影起来越多,而且不论是工间还是课余。
船只在熟知镇内各条河道走向的李和顺的驾驶下,顺着时宽时窄的河道不断穿越田间地头、跨村过屯。经过连日暴雨,沿途高低参差不齐的山丘不断出现一处又一处的滑坡,遮挡了村道,压坏了庄稼;当下应该已是绿海飘扬、抽穗扬花的稻田此刻已是白茫茫一片,只在地势稍高的山岭边的田块里,看得见极少部份的稻叶在风雨里飘摇。望着眼前一片汪洋的情景,万明松心里沉甸甸的很不好受。他倒不是担心眼前被洪水冲刷、淹没的大片农田,只要不是连续浸泡五六天以上,洪水一退,这些稻谷禾苗还会生长拔高,及时施肥管护,对早造的收成虽说有一些影响,但应该问题不是太大;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人,是连续暴雨后,山区农村里的危房倒塌以及山体滑坡所造成的对人的伤害!记得他刚到江平镇的第一年,地处江平镇边远和闭塞的北灵村的一个小自然屯,就出现了一件因山体滑坡而造成一家人三死一伤的惨剧。当时他和镇里几个领导步行到达时,被山岭上夹杂着大块石头的、沙质黄土的巨大滑力冲掉整个房体的一排五间房屋里,还是一片狼籍,被埋在滑坡体内的一个老人和一对兄妹还没有挖出来,男主人侥幸被一块滚落的巨大圆石的冲力,连床带人冲撞出屋外,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全身多处骨折,已被村里人紧急送去医院。。。。。。回想起当时的惨状以及接下来事后的各种处理枝节,现在万明松仍然感到心有余悸!而眼下一连数日的暴雨,很难保证全镇一百多个地处山区的村屯不会出现诸如此类的灾害------尽管从那时开始,作为一镇之长的他,便把防范地质灾害作为全镇同等于水上交通安全的份量来部署并加以防范宣传。
船去到关山村时,他们几经周折,才在一个五保户的家里找到村支书覃富天。那户五保户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寡妇,虽然行动还较自如,平常自己还能种植点蔬菜之类,但两间破旧低矮的泥房子却墙根磨损严重,房顶瓦片稀疏,不但漏水,而且整体已摇摇欲坠,十分危险!万明松和李德佳到达时,身穿雨衣的覃富天正和两个村民扛着几根桉树木条,试图从外面给房屋加固。一脸愁苦、嘴巴干瘪的老五保户站在门口,眼里闪着欲滴不滴的泪花。万明松和李德佳分别用生硬的土话试图与她沟通,但老人耳朵不好,加上语言不通,因此“啊呀”几声后,双方都没听出个所以然;进到屋内,但见房顶几处漏水,地面上拿一个木桶、一个黑乎乎的脸盆等着,滴水响声尖而刺耳。
“没办法呀!书记镇长!”覃富天等他们看完后,站在屋檐下一张口便大倒苦水,雨帽下的一张黑红的圆脸透着无奈的表情:“村里没集体收入,镇里又没有救济资金,老太婆的三个女儿嫁到别村,谁都顾不上,实际上是谁都不想顾,你们说难不难?”
“富天支书,我们先不说这个吧!”万明松说:“就说眼下,你们拿几根木头把房子顶着,能行吗?你看这房子的墙根都露出来啦!”
“是呀!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李德佳说,看着覃富天,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个村民。
“能有什么办法?老人就独此一间房,只能这样先顶着,等过了这阵子再说了!”覃富天说。
“村里还有别的公用房吗?比如原来生产队晒谷场的贮藏室什么的。。。。。。”
“哪里还有什么公用房,早就瓜分到各家各户啦!”旁边的一个村民用一种兴冲冲的口气说,仿佛那种瓜分里他家没有份似的。
“我看这样吧,富天支书!”万明松看了看仍然没有停止下雨迹象的天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的语气说:“如果村里真的没有别的空房子,我们就把老人先搬到村公所!雨,看来一时半天还停不了,这间房子墙根不稳,又屋顶漏水,你们现在冒雨这样拿木头顶着,你说能有多大作用呀?如果今天雨停不了,晚上我看你们也睡不踏实,是不是?至于雨停后,房子如何加固的问题,你们拿出方案,我和镇长想办法帮你们拿钱,你看这样子行不行?”
“这。。。。。。”覃富天迟疑着看了看其他两位村民。
“还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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