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月下旧事无心吐
一曲既终,那人缓缓转了身,向夏云初走来。
来到近前,细细向他脸上端详,淡淡道:“世人传你杀同门夺掌门,想来必属不实。”
夏与初身子一颤,抬眼向他望去。
那人微微一笑,焦黄面皮上依旧阴沉晦暗:“我只见我所见,信我所闻。纵使言语神情可做伪,你那笛声中冤屈伤痛,却是作不了假的。”
他顿了顿,脸上忽现些许暖意:“更何况似你这般自顾不暇还要兼善他人的性子,说你做出那等龌龊之事,除非我死了,才会相信。”
夏云初心中蓦然发热,满腔心事终有个人知道,一时间胸口发堵,说不出话来。
那人复又道:“不管怎样,你也算救我一场,若我再不坦诚相见,倒显小家子气了。”
“我姓余,单名一个飞字。”口中淡淡一笑,抬手在鬓角一揭,一张人皮面具霍然落下。露出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来。
月辉从暗色苍穹洒将下来,仿佛忽然全悉数照在了这男子面上。月华虽美,映在这男子星目剑眉、挺鼻阔额上,却仍顷刻间失了颜色。
那人静静瞧着夏云初片刻失神,也不点破,半晌方自嘲一笑:“在江湖上行走须隐藏面貌的女子极多,可如我般不想招摇过市的男人却少。”
夏云初面色忽然一红,方醒悟自己这般紧盯着一个男子委实失态,心中想道:“原本之道这人生得难看,不料……却是这般丰神俊朗。”
余飞悠然靠上身侧一株苍柏,剑眉一挑:“反正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哎~~~~这话听着好耳熟,吼吼~~~)若是你心中有什么憋屈得久了,不妨说来听听。”
想了想,又懒洋洋道:“我平素最不爱听些不相干的人废话,你若不想说,也随得你。”
夏云初沉默半晌,心中千言万语被这人一挑,真的忽然全数涌将上来。这些日所受一切是二十年来从未所遇,却偏偏没半个人倾听安慰,饶是他意志坚定心性强韧,却也时时有茫然无措之感。
涩然开口,他的语气却平静:“我原乃白雪派弟子,想必你也知道。便在月余之前,师父召集了我们门下弟子,道是他年纪渐大,有退隐山林闲云野鹤之意,宣布大师兄即将接任本派掌门。大师兄一向性情敦厚,武功在教中数一数二不说,人缘也是极好的,待我……更如亲兄弟一般。”
凄然望着手中竹笛,又道:“师父这宣布原本是大家意料中事,便也没人惊讶,只是纷纷上前道贺。晚间更是有好些师兄弟买了酒水,大伙儿一起帮大师兄庆贺。
“可这天晚上,大家一一散去之后,忽然从大师兄所睡房中传出一声惨呼,尖锐刺耳。我们习武之人原本耳聪目明,慌忙赶过去看时,却都惊得呆了。……但见大师兄胸前插着一柄长剑,却是满身是血,昏迷不醒。
“大家醒过神来,师父忙上去急着止血拔剑,这一拔之下,几名师兄弟都怔了,齐刷刷向我望来,我更是脑中一片迷糊,原来……那剑竟是我的。我明明记得睡前将剑放在房中桌上,此刻却又怎么会在到师兄身上?……”
“便如此,你们白雪门就定了你的罪?”余飞伸手在树上摘下片树叶来,在唇边一吹,呜咽地响了几声。
夏云初眼中迷茫更深:“不是。师父当时也是不信,只叫人将我关了起来,说是大师兄伤虽重,却似乎有救,只要他醒了,一切自然明白。”
“他死了?……”
“没有。”夏云初咬住了嘴唇:“过了两天,我被带出关押之处时,身边的三师兄告诉我说:大师兄醒了。我心中狂喜,只道自己这莫须有的冤屈立刻便能洗刷,却不料……”
他顿了顿:“见到大师兄时,他虽脸色惨白,却神智清醒,一见我来,他竟指着我道:‘是你!是你杀我……’我这一下全懵了,连师父和众师兄弟也全相竟失色。”
他唇边一缕苦笑浮上:“以后,便纵我再辩解不认,也是无用了。大家都道是我觊觎掌门之位,见大师兄得承心中不忿,便暗中痛下杀手。……三日后,师父终于狠下心来,亲手将我右手手筋挑断,逐下山来。”
那日受刑之时,师父久久不忍下手的神情如在眼前,他心中又是一痛,师父自小将他这孤儿养大,犹如对亲子般疼爱有加,如今认定他是这等卑鄙狠毒之人,心中不知多么又气又痛。
余飞目光闪动,忽然道:“你们师兄弟中,可有平素里心高气傲或城府极深之人?”
夏云初一怔,想想方道:“应是没有。师父择徒极严,师兄弟大都性情良善。”
余飞冷冷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别人图谋掌门也未可知。”
夏云初摇头:“若是别人伤了大师兄,他又为何一口咬定是我?”
余飞道:“有人假扮成你的样子行刺,也有可能。似我方才那人皮面具,易容高手做来绝非难事。”
夏云初茫然想了良久,复又否定道:“不会。大伙这么多年同吃同住,一起习武一起成长,彼此身形都熟悉。纵然扮成别人,一个小动作也泄了底。骗外人容易,骗我们自家兄弟却难。”
余飞拧了眉,不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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