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50年冬11月,拓跋焘击溃刘宋北伐东路大军后,兵临彭城城下。先礼后兵,打仗归打仗,礼数还是要周到,拓跋焘送给刘义恭貂袍、刘骏骆驼、以及九种盐和胡豆豉,刘义恭回赠拓跋焘酒、甘蔗、柑橘和赌博用的赌具。开仗之前,为试探虚实,拓跋焘特意派出使者汉人李孝伯跟刘宋特使张畅在彭城南门打起了嘴仗。
李孝伯说,“我们皇帝来向你们两个王爷问好,你们怎么如此胆怯,急急忙忙关闭城门,拉起吊桥?”
张畅说,“我们王爷认为你们远道而来,人困马乏,而我们城中有10万精兵,嗷嗷叫着要出城决战,王爷认为这样打起来对你们不公平,关城门是为了约束部队。好让你们休整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再约期决战!”
李孝伯说,“王玄谟是一庸才,你们皇帝怎么用这个人来北伐,结果被我们打得满地找牙。我们进军700多里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还有你们鲁郡太守崔邪利,本来有邹山之险可以固守,可他一看见我们北魏大军就吓得尿了,藏进洞穴,我们将士把他倒拖出来。现在他就在我们军中,你们要不要见一见?”
张畅说,“王玄谟就是我们的一个先锋官,当时黄河冰封,王玄谟准备回撤,结果夜晚组织不利,军队发生小小混乱而已。崔邪利芝麻小官,他的死活对我们又没什么损失,你们的皇帝拓跋焘率领十万大军就制服个崔邪利,有什么可以夸耀的呢?我们回撤700多里,这是我们太尉和镇军将军的神机妙算。军机大事,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就这样双方唇枪舌剑,谁也没讨到便宜,外交战场就是这样,在你来我往中探听虚实,攫取最大利益,但根基上还是得靠实力说话。李孝伯和刘畅在你来我往的外交辞令中居然惺惺相惜,临别前,李孝伯说,“长史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们相距几步之遥,可惜不能握手言欢!”刘畅说,“你也要好好保重,如果以后天下太平,你能回到宋国,今天就是我们相识相交的开始!”
尽到礼数,紧接着拓跋焘对彭城做了试探性攻击,但彭城城坚兵精粮足,根本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北魏改变策略,派部分军队监视彭城,拓跋焘则率领兵团主力继续南下,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兵锋直指淮河重镇盱眙。
盱眙太守名叫沈璞,就在刘宋大军北伐之初,沈璞就开始深挖沟,广聚粮,囤积各种军事物资。当时王玄谟正在围攻滑台,形势一片大好,所有人都觉得沈璞在大后方搞得太过分,完全没这个必要。但当前线形势恶化,拓跋焘跃马淮河时,大家才感觉沈璞有先见之明。
就在此时,在北伐之初计划增援彭城,从陆路进攻洛阳的将军臧质,一路溃退下来,只剩700多将士,投奔盱眙城下。众将对沈璞说,“我们粮草有限,也就够现有军民吃,怎么再容纳臧质的军队?另外我们城池不大,拓跋焘来攻城,防守时也就容得下现有兵力展开。如果形势不利撤退,船只有限,臧质和我们又不是一个系统的,谁知道会不会内乱;如果抗敌成功,臧质又肯定会和我们争功,所以最好不接纳他们。”
众将所说句句在理,可也自私的让人咂舌。沈璞对众将说,“盱眙一定能守住,撤退计划早就被否定了。索虏凶暴异常,人民不是被屠杀,就是被掳掠成奴隶。臧质率领溃退的兵士,肯定也是恐惧异常。俗话说:同乘一条船,胡人越人也齐心。我们怎么能为了争功而不容纳臧质呢?”于是大开城门,迎臧质进城。臧质军兵看到盱眙城防坚固,粮草富足,都山呼万岁。沈璞和臧质于是同心协力,死守盱眙。
我们现在看沈璞接纳臧质,感觉这也就是作为一个人应该做的啊,那些劝说沈璞不接纳臧质的军官都是心胸狭隘的小人。其实史书可能是为了凸显沈璞的大义,“忽略”了在战乱年代的一个常识。在前方军事失利,全线溃败之时,当时的通讯很不便利,谁知道溃败到城下的臧质是不是已经投降北魏,那些溃兵是不是由魏军乔装改扮而成?众军官的担心其实最主要还是要以守城为重,沈璞把臧质放进城池,其实是要承担巨大风险的。不管怎样,在那样的时刻,沈璞的人性光辉还是在史书上熠熠生辉。
此时在盱眙城头,一名小校指挥着一队宋军士兵还在大战前忙碌的加固着工事。小校一边忙碌,一边嘴上不停,“哎,我说你们都麻利点,沈大人说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张阿牛,李阿贵,你们几个过来,把这些檑木搬到城上去。”
张阿牛就是那个代替王员外儿子来到盱眙驻防的癞痢头乞丐。现在的张阿牛可没有了刚来盱眙时的兴奋,愁云布满他的面庞,“哎,大战就要开始,不知这次还有没有命回去拿王员外的5两银子娶媳妇了。”想到这里,张阿牛不由紧了紧衣服,埋头抱了一根檑木,往城上走去,瘦小的背影消失在忙于抢修工事的军民当中。
盱眙城头寒风凛冽,天际灰暗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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