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只是叹气。
两天后开庭,这场官司其实基本未有前例,律法里也没有对这样的案情有明确的判文,因而这实际上是一场非常扯皮、纠缠不清的官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场官司打了三个半小时,依旧未能分出个是非胜负。张裕成与林依一半对一半,很难判定到底谁更适合抚养孩子,但情感道义上,确实林依更占先机,更受人同情。只是打官司讲的是证据,情感道义并不能左右最终的结果。
于是第一次开庭意料之中的没有结果,延后再审。林依全程表现得很平静,法庭上她就坐在我的边上,静若止水,仿佛这一切的争斗都与她无关一般。但需要她陈述的时候,她却也能口齿清晰,不慌不忙地沉着应对,甚至比张裕成表现得还要出色。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痛心。我只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陌生起来。她或许不再需要我的保护和关心,她能够用她柔弱的双肩扛起这一切了,而我已然变得无关紧要。
一连半个月内,又审了两次,依旧是没有最终结果。审理此案的法官十分头疼,最终的判决倾向仍旧不明。
我与林依制定的方针是财产可以舍弃,但孩子一定要争取到。我们的证据也都是朝着这个方向来做的。虽然审理了三次还是没有结果,但我对争取到孩子这件事还是很有信心的。
终于在第四次开庭审理的时候,法院做出了一审判决。孩子判给了林依,但是张裕成的财产林依基本上没有拿到手,这个结果在我最初的预料之中。
我猜想,这个结果张家一定不会满意,他们施行这一场骗婚的目的就在于得到一个骨肉血亲的孩子,如今孩子没了,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投了这么多钱,费了这么多心机,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必然无法善罢甘休,我猜他们一定不服,肯定是要上诉的。不过在他们上诉的这段时间内,孩子是必须还给林依的,优优时隔这么长时间,也总算回到了林依的怀抱之中。
一场官司打了到了五月头,天渐渐开始热了。优优如今也有九个月大了,这小家伙很聪明,语言天赋良好,记忆力很强,已经能简单地开始说话,也认人了。不过目前还是满地爬的状态,还没学会走路。
林依对这个孩子的那些负面情绪已经基本看不见了,现在只要和孩子在一起,她身上的母性就会被完全激发出来,面对孩子的她,心里不会有仇恨和怨念,原来的那些负面感情都被学姐的治疗转移消除了。
当然,这些都是学姐告诉我的,自从一审判决之后,我还没有见过林依,只能从学姐的口中听到关于她的一鳞半爪的消息。而这段时间里,我竟然开始期盼着张家人赶紧上诉,法庭能够下达二审的开庭通知。这样,我就能再有借口和她见面,哪怕只能说一些公事公办的话,也比再也见不到,再也毫无瓜葛的好。
我想,我或许已经疯了。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十五天的上诉期过去了,张家并没有再上诉。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最终接受了这个结果,我也不想知道,我已然明白,这件事情,总算尘埃落定。
我替林依赢得了官司,替她洗刷了耻辱,从此刻起,我割舍掉这段感情的时候到了。从此以后,我要学会忘记她,学会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日子里,学会修补自己千疮百孔的心灵。从此以后,要学会和她做陌生人。
5月14号,是我最后见她一面的时候。我用了送几份法院文书过去这样拙劣的借口,去了她家。那天,她母亲不在家中,去了医院看护她父亲,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
我在她楼下徘徊了很久,明明是下午三点多到的,却一直拖延到了傍晚五点半,我才终于上楼,敲响了她家的门。
我忐忑地站在门口,心中纠结着该如何开口和她说话,又该说些什么话。但我心里却很明了,我这趟来,是想至少为自己争取一下。我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脑子里总想着至少她还没有亲口明确地回绝过我,我也没有真真切切地向她表达过我想与她在一起的想法和决心,就这么结束,我实在不甘心。我来这里是想求一个安心,做一次最后的挣扎,呼喊出我的心声,让她听到。如果到了这一步,她依旧无法接受我,那么我会就此放弃,再也不去纠缠她。
门开的时候,我的心跳停止了片刻,她穿着一身淡色的居家服,黑发柔顺,就这样温柔美丽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瞬间恍惚了起来。屋子里飘荡着一股香味,与我当初第一次来时闻到的那股怪味相去甚远。那是炒菜的香味,她身上还带着点油烟味,袖子卷着,显然正在做饭。
“顾律师,怎么现在才来,进来吧。”她冲我淡淡笑着,弯下身来给我准备好拖鞋。“顾律师”三个字却瞬间刺痛了我的心。
我默然换鞋进屋,她开始忙着招呼我,态度举止何止正常,甚至比一般的主人家待客还要和蔼可亲。
“快请坐吧,你一路来该口渴了吧,想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了,白开水就好。”我说着,然后慢慢坐在了沙发上。第一次来她家时,她就坐在这个位置上木然发呆,如今却换成了我。
须臾后,她端着一杯白水过来,冲我歉意一笑,道:
“不好意思,我这边正在做饭,家里面一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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