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左手手肘撑在枕旁,半支着身,右手松开她的手腕,触到她脸颊,接住一滴晶莹的泪,就着朦胧的灯光看了一会,收回手,轻轻的吻在唇边。
窗屉子外秋风摇曳,吹得落叶乔木沙沙的响,薛挽香不自觉的缩了缩肩头。苏哲起身拥住她,彼此之间一呼一吸都带着花香般的酒气。苏哲恍惚想起上回薛挽香饮了酒微醺的模样,还是在临淮城外的小镇子。
那一杯酒,叫什么来着?
她心跳快了几分,扯过被子要盖到她肩上。薛挽香轻轻的推拒了一下。
“别冻着。你要生我气,到被窝里再生,行么。”她柔声哄道。
暖被覆了上来,薛挽香被她揽在怀里,却抬着手抵住她的肩,隔开了距离。
“夜深了。你到外头睡去。”
苏哲已经在暖阁外边丫头守夜的小榻上睡了七八天了。此时窝在被窝里,怀抱着香香暖暖的媳妇儿,想到外头那块硬木板,真是一脸嫌弃。
“今儿个起风了。外头凉。你容我在这儿歇一晚吧。”她黏糊着,倚近了她。
薛挽香摇摇头:“让凝玉给你加个被子。不然把这毯子拿出去也使得。”
“我不要!”苏哲开始耍赖:“我就要和你窝在一起!挽香……我们都好久没有一块儿睡了。”
薛挽香退开一些,在半明半暗的灯火中看她俊秀的眉目,太熟悉的,闭上眼睛都能清楚记得她的一颦一笑。
“阿哲……”她望着她,平心静气的道:“你出去睡吧。”
“为什么!”苏哲气得眼圈红:“我与他真的没什么,难道……难道你连这都不信我吗?!”
“我信的。”她摸摸她的脸,叹了一口气:“只是我现在……”
她没说下去,现在如何,她自己也说不清。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就成了结。
小花厅的灯烛黯淡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燃到了底座,薛挽香起身下榻,走到外间,往烛台上望了一眼。
留给丫头守夜的小榻只是薄薄一层木板,薛挽香躺到榻上,方觉硬木硌得人骨头疼,苏哲在这儿住了这么多晚,从来都没抱怨过。她闭上眼睛,抱着半新不旧的被子,裹紧了自己。
沥沥秋风从窗户边的缝隙灌了进来,苏哲躺在里间的床榻上,绒毯和暖被都在,可她感觉到了冬日的寒凉,那是薛挽香的疏离。
次日清晨,薛挽香是被窗外雀儿的叫声闹醒的,她拥着暖被打了个浅浅的哈欠,恍惚看到帐顶上织着的花纹,这些时日看得惯了,倒不觉得什么,直到她坐起身赤着脚踩在床外的踏板上时,才猛然想起来,昨晚她不是睡在了外间小榻上了么?
她回头望去,被褥还是她起身时的样子,并不太凌乱,方才她是睡在床榻的中间的。所以苏哲……
苏哲将她抱了回来,尔后去睡了外间的小榻……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莹白的足尖,心中闷闷的想,她是不是太欺负苏哲了。。
“小姐,您醒了吗”屋子外头喜儿听到响动,扬着声问。
薛挽香回了神,轻咳一声,让她进来。
房门打开,两个小丫头捧着铜水盆,热水、青盐等物进到屋里,朝俩人福了一福,喜儿道了谢,看她们退出门去,再在大立柜前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伺候她家小姐更衣。
薛挽香打理清楚之后坐到铜镜前,拿一把檀木梳子梳理着发梢。
“她呢?”她轻轻问。
“姑爷吗?”喜儿接过梳子。
屋子里除了主仆俩再没别人。薛挽香还是瞥了她一眼。
喜儿抿着嘴笑,跟着这里的丫头称呼:“哲姑娘一早就出去了。说是雁行山庄的甚么庄主和庄主夫人要去后山赏枫叶,君山派的好些个弟子都给派去陪他们了。”
薛挽香想到那位赵三公子,拢着双眉,轻声一叹。
这一陪客,原以为要去许久,不料未到午膳时分,苏哲已经溜回来了。
“挽香在里头么?”她的声音兴冲冲的,仿佛昨日的不快都已经过去了。
“在的。”喜儿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小姐还等您午膳呢。”
薛挽香:……
这丫头还会自作聪明了不过是秋风乍起,我……我无甚胃口便是了。
她提着笔,一页书抄到一半,心情已换了几番,再写不下去了,自然也没听到,喜儿在外头咋呼了其它的话。
房门被人推开,喜儿傻乐傻乐的当先进来,给苏哲打起了帘子,一壁还嚷嚷道:“小姐快看,哲姑娘带了什么回来?”
薛挽香搁下毛笔,在桌案前回头。
苏哲的怀里抱着一个事物,逆着阳光,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薛挽香莫名知道,她在笑。
“你看看,可还使得?”苏哲从一片斑驳的光影中走到她面前,怀里抱着的,正是一副凤首箜篌。
“你从哪儿得来的?”薛挽香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素手轻抬,就着她手里的箜篌拨出一串音律。
琴音如流水,一瞬间将俩人的记忆带回到鄢州城外的驿站,那一夜她弹了一曲《阳关三叠》,问她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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