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笑道:“公子这回却错了,这杯里当真有毒!”白扶摇笑道:“在下知道这里面有毒,不如试猜一下如何?”那姑娘道:“公子只管猜测,让我看看猜得是否正确?”白扶摇正色道:“这酒入口甘醇,不辛不辣,世上难得一见,除了是因为它是天下名酒‘甘露香’之外,还因为加入了自己的独门秘方‘美人醉’,在下别说饮酒,一见到姑娘,便已经中毒了!”那姑娘又羞又喜,低头轻声说道:“公子真会说笑!”
细雨渐止,一弯眉月出来,挂在稀疏的枝条上。那女孩操起舟桨极为熟练,想是自小生活在这里,不一会儿,便到了一艘硕大的画舫边,船身四周的木檐下挂着八盏大红灯笼,舫内却很安静,纸窗上映出一个倩影,只听一个柔媚的声音唱到:
雪里已知春信至
寒梅点缀琼枝腻
香脸半开娇旖旎,
当庭际
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
故教明月珑珑地
共赏金尊沈绿蚁
莫辞醉
此花不与群花比
白扶摇登上船,不等那姑娘引见,抚掌大笑道:“好一个‘此花不与群花比’,普天之下,说道依红倚翠,恐怕谁也不及令狐公子!不过,我还是喜欢‘共赏金尊沈绿蚁’”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天下熙熙攘攘,知我者,唯扶摇公子也!”话音刚落,又一个声音嚷:“你们两个互相吹捧,不觉得肉麻吗?”
白扶摇入了内,见舫舟尽头摆着一个木案,后面坐着一个少年公子,丹凤眼,两道剑眉,头戴四方巾帽,身着锦衣,腰间悬一把剑,正自把盏饮酒。左边几案后面坐着一个瘦小的少年,两眼如豆,鼻子好像塌了一块,头上裹了一块巾子,穿一身交领青衣,左手抠着脚丫子,右手却端起了一张大海碗,一仰脖子,咕噜一声喝下一碗酒。他一见到白扶摇见进来,又嚷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别再互相吹捧,让我好好地饮一碗酒!”
这两人是白扶摇初涉江湖结交时的朋友,那锦衣公子名叫令狐飞云,出身武林世家,因为人风雅,喜作文士打扮,又因“七步夺命剑法”独步武林,江湖人称“勾魂书生。”那瘦小少年出身市井,名叫程天柳,生平不大读书,却偶遇奇人学得一身好轻功,江湖人根据谐音,叫他“成天溜”。舫中央立着一个歌女,妆画得很浓,斜抱着一个琵琶,正在那里轻拢慢抹,边弹边唱。白扶摇一进门,令狐飞云挥了挥手,那歌女立即止住了声音,放拨插弦,整衣敛容,立在原地。
白扶摇见了程天柳,笑道:“你这成天溜,果然比我溜得快!你们二人怎么聚在一起了?”令狐飞云刚要开口,程天柳却拦下他的话,说道:“我专程来找令狐公子喝酒,这有啥不妥?”白扶摇察言观色,觉察出他话中有不实之处,笑道:“是不是你又没钱喝酒了,才来投奔令狐公子?”程天柳脸色一红,随机镇定地辩道:“本少侠的轻功天下——怎么可能缺少酒钱,贪官污吏、地主老财那么多,我还缺酒钱?”白扶摇笑道:“既然不缺酒喝,那就是跟女人有关了,杜程程是不是正在附近?”程天柳脸色一变,令狐飞云却呵呵一笑道:“扶摇公子真不亏是程兄弟的知心朋友,这么隐秘的事,扶摇公子两句话就能猜出来!”程天柳尴尬地笑笑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怕女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白扶摇问道:“令狐公子如何知道我在这里?“令狐飞云道:”要知道你并不难,举凡沧州城内大户人家,我都有往来,你一入住客馆,我就从**刀总教头杨荣宝哪里得知你的消息。扶摇公子fēng_liú倜傥,又在运河旁边住下,我就事先租下一艘客船,到教坊请一名歌女,备上美酒,叫上程兄弟,专门等待扶摇公子!“
白扶摇笑道:“多承厚意,如此叨扰了!”说罢,便在西面一张几案上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拿起酒杯,在嘴中品一口,赞道:“好酒!”转过头来说道:“令狐公子莫非是和这位成天溜的仁兄打赌,赌我不敢饮你船头备下的酒?不知道你们赌注是什么?”两人都停下杯,目光一起盯着他说:“我们什么时候打赌你不敢喝酒了!”白扶摇笑道:“就在刚才,你派一个美婢去接我,在船头摆下酒菜,你们赌我不敢喝酒!”令狐飞云看了一眼程天柳,缓缓说道:“兄弟适才只是派一个操舟的船夫去请公子,哪有什么美婢!”白扶摇一听大惊,急忙一跃而起,冲了出去,来到舫外,星月漫天,河中人影渐稀,哪有什么美婢在?回到舫中,暗自奇怪,此人到底来此何意,为什么冒充令狐公子的丫鬟?自己刚才大胆吃了酒,此刻既然无恙,可见此人是友非敌,只是不知来者是谁,为什么来帮助自己?尤其令他难安的是,自己一踏入沧州,就被人盯上,而且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令狐飞云和程天柳也想不出所以,令狐飞云安慰他说:“想来扶摇公子福气甚大,暗中有贵人相助,不必多费心思!”然后一击掌,内室里走出几个使女,为白、程二人斟酒夹菜,又一使眼色,那琵琶便女斜抱琵琶,轻拢慢挑,转轴拨弦,弹了一曲晏几道的《鹧鸪天》,歌声柔婉动听:
彩袖殷勤捧玉钟
当年拚却
舞低杨柳楼心月
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
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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