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烈握着拖把, 恰如老僧坐定。
助理道:“今天的机会, 是最好的机会, 只有一次, 没有下次。苏展刚开完会, 下午还有一场, 苏展的保镖蹲在楼下,保安室里好几个人在打牌……为了您啊,我们顾总真的费尽了心血。他给您踩好了点,安排好了路线,您要是有决心,我能担保,咱们一定会成功。”
程烈听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小瓶二锅头。
想他当年挥金如土时,何曾尝过这种酒?
时过境迁,他体会到了二锅头的辛辣醇厚。
“帮我,感谢你们顾总,”程烈拧上了酒瓶的盖子,笑得嘴角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我有好几个月,没梦见我老婆孩子。我还在寻思为什么?终于,前几天,他们来找我了。”
就在他决定如何报仇雪恨时。
助理温和地宽慰道:“他们都很支持您。我会把您的话,带给咱们顾总。”
他倒是不敢袒露顾宁诚的想法。
顾宁诚并不想白白帮助程烈。他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他只是需要一个身处绝境、毫无退路、愿意拼死一搏、能给苏家造成最恶劣影响的人。
思前想后,没人比程烈更适合。
这年头,亡命之徒是稀缺资源。
顶层通道上,玻璃明亮如一面镜子,反衬影影绰绰的人形。苏展带着冯秘书从楼梯的隔间下来,准备走向楼下的会议室——那间会议室就在楼梯门口的隔壁。
冯秘书穿着高跟鞋,步履稳妥,裙摆轻扬,然而当她踩到下一级楼梯,她没来由地脚底一滑,顺着楼梯摔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台阶表层,被人涂抹了凡士林。
冯秘书失态地叫出了声,再一捏脚,肿起一大块。
她仰头望着苏展,忍痛申请道:“苏总,我……我今天状态不好。等下开会,我能坐着吗?”
苏展垂头看她的脚踝。
他的眼神里多了复杂而微妙的内容:“冯霏,你在哪儿摔的?”他单膝跪地,手指摸上台阶。
苏展甚少称呼冯霏的全名。他总叫她:“过来”,那她就要飞快地跑过来,稍微迟到几秒,后果也很不乐观。
冯霏揉了揉脚,虚搭着扶梯,准备站起来。她当然不敢碰苏展,更不会等着他搀她一把。
挣扎的片刻,有个黑影出现在门廊外。
那人穿着清洁工服装,左手拎刀,右手点着打火机,怀揣一罐汽油瓶,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冯霏脸色煞白。
她为苏展工作多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老板是个什么货色。今天有人突破层层阻碍,上门寻仇,她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那汽油瓶“啪”的一声,被程烈摔在了地上。汽油和凡士林作为互溶的有机物,顷刻扩散到整个楼梯间,程烈话不多说,一心求死,他按下了打火机。
苏展把冯霏推到一边,揪着程烈的衣领往墙角拖,另一只手折住程烈的手腕,猛地使力,狠狠一掰——骨节崩裂的“嘎吱”声,在这静谧而要紧的关头,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程烈?”苏展夺走打火机,从窗口扔了出去。
他端详那人的脸,似乎恍然大悟:“我说谁的胆子这么大?原来是我们的程老板。”
程烈嘶笑,却不言语。
苏展又说:“几年不见,程烈,你瘦得只剩下半个人了,今天是谁帮了你?谁把你弄进公司,还送了你一身新衣服?”
苏展的力气,比程烈要大得多。他从小练习搏击和械斗,练不好就要挨打,对付一个年老体弱,久经风霜的程烈,根本不在话下。
程烈也没有惊慌。他背靠墙壁,笑得比哭还难看:“苏总,你也是有父亲的人……我老婆儿子的命,你要还给我的……”
程烈的水果刀被收缴了。他手无寸铁,受制于人,苏展却没毒打他。
变故就在下一秒。
程烈紧紧逼近了苏展。他不知在身上揣了什么,火光乍现,他从裤腿开始自燃,那灼痛感令他欢呼雀跃,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好像烟尘弥漫时,一家三口便能团圆。
苏展抬起了下巴:“你是个疯子。”
他说:“活该死了儿子,你儿子不死,谁死呢?输不起,就别做生意。你老婆自己跳楼,能算作我的账?活不起的人多了去,每死一个,都要怨我,我倒成了冤大头。”
说到最后,他还有一些好笑的意味。
他的确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程烈根本禁锢不了苏展。苏展卸了他的关节,任凭他瘫在墙角,星火明灭,未曾迸溅,烧不到汽油区,苏展松了一口气。他脱下西装外套捂住程烈,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楼,按响了警报器。
冯霏惊惧交加,在他身后哭道:“苏总……”
苏展动作一顿,竟选择去救她。
第58章 转机
英雄救美的戏码老套而庸俗,令苏展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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