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我是准备定媳妇的,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说好。”守义说到此处,不由得攥住拳头。
“啥事?你说!”童掌柜掀帘子进来,接话道。
“正好,大大也在。那我就一遍说了。”守义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父亲让上炕,“我娶回媳妇后要住后院,各吃饭另洗锅!”
“啥!”老俩口一下瞪大眼,“这是要分家啊!”童掌柜脱下鞋紧紧攥在手里,气冲冲的说指着儿子:“说!说不出个道道儿来,今天非抽死你个不孝子!”张氏靠在炕柜上拍着胸脯,“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娶媳妇,我也不要你们花一分钱。钱我已攒够了,再说,就算娶过了,也在家住不了几天,就得跟我走。你们置办一番也白空着,我在张家口那边也都预备好了,省得两处花钱。”守义振振有词。
只听得铺柜上座钟走地“真真”响,门外人声亮了又小了,小了又亮了,胡账房也在门口咳嗽了两回了,童掌柜这才把已不冒烟的烟锅在炕沿上磕了磕,抬起头看看还站在地上的守义,又看看张氏,沉着嗓子说:“那就这么办吧!他妈,你赶快给张罗起来。”说着下了地,提起鞋跟去柜上了。张氏一见如此情形,嚎啕大哭起来:“这不是坐实了我不能容人的名声吗!老大!你的心咋这么狠呢!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你能有今天!做人不能昧了良心!你个灰鬼……”守义早就不胜其烦,行了礼退了出来。走到照壁跟前,那个小兵早就等候多时,见到他立刻立正行礼:“报告长官!泥铲已备好,灰也和好了。还需要什么?”
“行,再找点麻刀灰。给我放在这就行了,完了就换上一身便装,我领你听戏去!”守义接过泥铲蹬上凳子就上了墙,挽了挽袖子,利利索索就干起来。
“长官,没想起你还真会干活呢!一看就是老把式了。”小兵一脸惊讶地看着守义。
“不会做营生还能叫手艺人,吃的就是这碗饭么!去哇,赶快寻麻刀灰去!两三下的事。”看着跑远的小兵,守义这才露出微笑,想着:一会儿出了街,也该给姐姐拍个电报。
吃过晌午饭,肖家娘仨就溜达上慢悠悠的逛开了。这一年来,日本人好像也不怎么出来了,不像以往时不时的过兵,连女师那儿的大本营也不咋听得唱歌喊号子了。老百姓们都说这日本人也快不行了,快走哇。慧香一路蹦蹦跳跳地,拿起东家的帕子放下西家的荷包,肖婶踮着个小脚,追也追不住,只好喊道:“甭跑了!妈可走不动了,再跑可就别看戏了!”芸香一边扶住母亲,一边吆唤妹妹:“慧儿!再跑我可不给你做衣服了,让裁缝做去!”慧香这才腆了脸过来,抱住姐姐的胳膊撒娇:“二姐做!我不跑了还不行!”娘仨这才稳稳地进了绸缎庄。
绸缎庄赵老板见来了主顾,忙不叠迎出来:“有日子没见肖婶了!今儿来是扯缎子还是拉呢子?”
“赵老板生意看来真是好,不是缎子就是呢子,尽是富贵料子。我们就扯身花布。”肖婶板板正正的立在柜台前,眼皮也不抬的摸着各色布料。
“花布好,花布结实耐用又实惠。您随便挑。”受了抢白的赵老板跟没事人一样,依旧笑容可掬。
“二姐你看,赵老板这样的就叫皮笑肉不笑。”慧香悄悄地在姐姐耳边嘀咕。
“别笑话人家,咱大大在铺子里也不就这样?笑脸迎人才是生意人的本分。”芸香板了脸,“再说了,人前不说长,人后不说短。妈平日的话看来你都没记住。”慧香听了,吐了吐舌头,不言语了。
赵老板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道:“好个二姑娘,就冲你这番话,今儿打个九折!”
“那谢赵老板,挑好花布赶紧的。戏也快开了!”肖婶还是冷着一张脸,催着两个女儿。赵老板这下也讪讪的不知说什么好了,手脚麻利地扯好布,用黄油纸包好,纸捻绳绾紧递给芸香,“肖婶拿好慢走!有要的再来!”
等母女三人晃荡到戏园子门口,都已听到里面锣鼓喧天了。三人忙不叠的递了戏票进去,就见园子里满查查的都是人,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平日走串着卖烟和瓜子的小贩也只能蹲在门口,盒子里也只剩几包赖烟了。
“‘小电灯’名气真大!”“那可不?嗓子那叫一个好。说是亮一嗓子,十里地外都能听见呢!宁叫跑得丢了鞋,不能误了‘小电灯’的嗨嗨嗨!”“今儿唱哪一出?”“折子戏,《绑子上殿》”“开呀不?”“开呀,马上!你不看龙套都要下去了?”
听得打板声一起,梆子击节,胡琴调子咿咿呀呀地引出了一位身穿黄衣头戴凤冠的“公主”,使了身段抬手唱起:
“银屏女绑秦英上得殿去
骂一声秦英你太无理
不该去钓鱼打死老太师
可怜他命归西
你皇爷降下罪来
要斩儿的首级
小奴才你闯大祸
你叫娘我该怎的
小秦英儿该死的
你爷爷名秦琼功高无
儿的父秦驸马父职子袭
西地里木利沙起了反意
他要夺你皇爷锦绣社稷
你皇爷作龙位无有主意
詹太师当殿上忙拿本提
动一本儿的父离了京地
差儿父领人马前去征西”
芸香完全被这高亢宛转的声音吸引住了,深切的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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