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更加想不到的是,付正民竟然压到了她的胳膊,他身体的重量压的她胳膊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指向了自己的脖颈处,而她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据说吹毛断发的绝佳匕首——
利刃入肉时,可能是匕首太过锋利,叶青殊并没有觉得多疼,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弹出了当年支其意将这柄匕首送给她时欠打的模样。
“叶阿丑,这把匕首可是小爷我求了祖父三个月,祖父才给了我,吹毛断发,以后谁要欺负你,你就给他一刀,保证杀人不见血!出了篓子,小爷给你兜着,你只要记得别笨手笨脚的割到了自己就好——”
“……你只要记得别笨手笨脚的割到了自己就好——”
“……就好——”
支其意你个乌鸦嘴!她果然和他八字不合!临到死还被他狠狠坑了一把!
付老太太被突然的变故吓的呆住了,这时候才尖声叫了出来。
几乎同时急切的脚步声到了跟前,穿着雪青色儒衫的叶青程一把扯开付安民,惊慌失措的捂住叶青殊汩汩冒着血的喉咙,高声喊道,“来人,快去请扁大夫,拿伤药和绷带来!”
叶青殊已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十年的时间让他一步步从名噪一时的俊俏探花郎成了今天权倾朝野的内阁阁老,也让他从一个瘦弱苍白的少年变作了今天稳重儒雅的青年——
叶青殊张了张嘴,她以为自己会让他赶紧将查出来的事情跟她说清楚,免得她没命听到,不想吐出来的却是,“十七哥——”
她的喉管被匕首切断了一半,声音含糊而浑浊,叶青程却听到了,她自己也听到了,耳边长姐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殊,你总要想想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在她生命的尽头,在她无意识的吐出那久远的“十七哥”三个字时,她忽然猛地悔悟过来,她要的不是长姐枉死的真相,更不是要叶青程殚精竭虑为长姐报仇,她只想再叫他一声十七哥,谢谢他这么多年的照拂,谢谢他一直容忍她的任性——
只叶青程却会错了意,一手死死捂着她的脖子,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阿殊,你忍一忍,扁恒是名医扁鹊的嫡系后人,医术极高,肯定能治好你的,你忍一忍,事情我查出来了——”
“废太子的仇我也替你报了,只当年是你祖母督促你大伯亲自动的手,你祖父许也是默许的,我却是不知该如何处置,阿殊,你要好好拿个主意,我听你的,只听你的,你不能死,阿殊——”
叶青殊眼前已逐渐模糊,叶青程眼中泛起的红,却清晰的让她刺目,她想再叫他一声十七哥,却连动动嘴唇的力气也迅速流失,耳边他急切唤着阿殊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她知道她真的要死了,她出身颍川“父子三探花”的叶氏,她的父亲是先皇金口玉牙说的“美探花”,她的母亲是支国公的掌上明珠,她的长姐才貌名动京城,她的兄长是权倾朝野的阁老重臣。
她自己亦是才貌出众,嫁得名门子弟,刚过四十的年纪便是四品封疆大吏,她的人生完美的好似话本子精心编制,她却只觉荒凉,她的人生从长姐不明不白枉死时就走上了岔路。
临到终了,她连亲口对这个世上仅剩的、最疼爱自己的兄长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一堆乱摊子和无尽的遗憾……
005 华丽的重生
泪水一重又一重,湿了脸颊,湿了鬓发,也湿了柔软丝滑的枕头,她从小就是个怪的,这个评价几乎出于每一个见证她长大的长辈以及总是喜欢欺负她、冒充她长辈的支其意。
这个“怪”包括她阴郁的性子,也包括她各种各样的怪癖,比如她从懂事起就从来不枕玉枕,而是要用最柔软的桑蚕丝、最光滑柔软的丝绸做成的枕头,上面一朵花一片叶子都不许绣,最大程度的保证自己的舒适。
小时候,她以为自己是独特的,是清高的,是不会在意世人任何怪异的目光的,更不会因任何人改变自己。
每每听到旁人评价她“怪”,她总是会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高自许和沾沾自喜,她从来不知道,改变,从来就轻而易举,甚至连她自己都毫无所觉。
自从长姐出事,她出于不知名的恐惧,日夜将支其意送的匕首贴身存放,未成亲前还好,成亲后,她总不能带着把匕首躺于自己夫君身侧,便想方设法定制了一个有暗扣的玉枕,入睡前便将匕首藏于枕中,在她毫无所觉、心甘情愿中,她已枕了二十年曾令她深恶痛绝的、硬邦邦的玉枕……
不对——
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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