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在于防止和堵塞共产党势力在乡村的滋生和蔓延。在整个原上的所有村寨完
成新的建制,而且任命了全部甲长总甲长和保长以后,田福贤第一次以联保主任的
新面貌召集了一次联、保、甲sān_jí官员会议。田福贤开宗明义地说:“日本投降了
就剩下共产党一个对手了,现在从上到下要集中目标,一门心思收拾共匪。中华民
国的内忧外患将一扫而光,天下即可太平。甲长要保证你管辖的那二三十户里头不
出共匪,不通共匪;总甲长要保证你那个村子不出共匪;我田某嘛,也向县上具保,
在白鹿联保所辖属的区域彻底剿灭共匪,哪个保哪个村哪一甲出了共匪通了共匪,
就先拿哪一甲甲长是问,再拿总甲长和保长是问,当然嘛,县上也要拿我是问。诸
位,这回可得放眼亮点儿。剿共比不得打日本,日本占了大半个中国,终究没能打
进潼关,抗战八年咱们原上人连小日本一个影子也没见过,共产党比不得日本鬼子,
这是土生土长内匪家贼,他额颅是没刻共字,站在眼前你也认不出来,所以嘛,我
说诸位得多长个心眼儿,眼睛也得放亮点儿,白鹿原是共匪的老窝儿,全县的第一
个共匪党员就出在原上,全县的头一个共产党支部也建在咱这原上,而且就在白鹿
联保所辖地以内,在县上在省上咱们白鹿原这回都划入重点查剿地区……”
田福贤接着布置征丁和征粮任务。二丁抽一是原则,也是具体实施准则;新增
的军粮是官粮以外的项目,两者都属于非常时期的军事性质的举措,同样是为了剿
灭共匪祸患的。介福贤宣布了各个保公所征丁和征粮的数目以后,看见好多甲长们
瞠目结舌的表情,这是他事先预料得到的,他用惯常那种简捷明朗的语言说:“县
长说明白了,这回不怕谁再闹‘交农’,谁抗粮不交有丁不出,还搞什么鸡毛传帖
感众闹事,一律按通共格杀勿论。丁征不齐粮征不够,先甲长后总甲长再后是保长
层层追查,到时候可甭怪我田某睁眼不认人……”
保甲制度实施以后所干的头两件事──剿共和征丁征粮,立即在原上引起了恐
慌。原上现存的年龄最长的老者开启记忆,说从没有见过这样普遍的征丁和这么大
数目的军粮,即使清朝也没在原上公开征召过一兵一卒,除了给皇上交纳皇粮外,
也再没增收过任何名堂的军粮。民国出来的第一任滋水县史县长征收印章税引发
“交农”事件挨了砖头,乌鸦兵射鸡唬众一亩一斗,时日终不到一年就从原上滚蛋
了。而今保甲制度征丁征粮的做法从一开始就遭到所有人的诅咒。白鹿镇的三六九
集日骤然萧条冷落下来,买家和卖家都不再上市。白鹿保公所保长鹿子霖突然被捕
收监的意外事件,一下子把刚刚噪起的慌乱和怨愤气氛从一切公开场合抑压下去了。
那天早饭后,鹿子霖在保公所里跟下辖的各甲长总甲长们正在开会,逐村逐户
每家的男人和他们的年龄,最后确定谁家该当抽了。
第一次的初查登记遇到无穷无尽的麻缠,几乎所有父母都找到甲长总甲长家里
去说明儿子年龄不够,好多甲长碍于左邻右舍或同族同宗的面皮,就将矛盾交给保
长鹿子霖,鹿子霖不得不与甲长们掐着指头核对他们的属相,该征的壮丁名单很早
拟定下来,但由于种种搅缠,而不能下达……
“先把已经查实的壮丁名单公布下去,胡搅蛮缠的逐个再核。”鹿子霖对甲长
们说:“要是查出来仨俩隐瞒岁数的人,拉来砸一顿边军棍做个样子!要不嘛,这
个保长我就没法子干咧!”甲长们赞成这个办法,因为他们比保长的处境更加为难,
鹿子霖说完这个办法之后,就瞅见门里一溜儿拥进来五六个戴黑盖帽的保安团团丁,
起初还以为他们是来督查征丁军务的,便站起身来招呼他们坐屋里喝茶。领头的一
个问:“你是鹿子霖不是?”鹿子霖刚点了一下头,还没答是与不是的话来,后边
的四五个团丁一拥而上,就把他结结实实捆起来了。在座的甲长们大惊失色,鹿子
霖急得煞白着脸喊:“咋回事咋回事?我是保长,你们凭啥绑我?”领头的团丁只
是出于职业习惯回答说:“到县里你再问头儿去,子丑寅卯由头儿给你说。我只管
绑人逮人,头儿叫我逮谁我就逮谁。”鹿子霖在被推出房门时差点栽倒,气得浑身
直打哆嗦:“我要当着岳书记的面把事弄明,是谁在背后用尾巴蜇我?”
白鹿村对鹿子霖的被逮噪起种种猜测,有的说是鹿子霖隐瞒本保的土地面积和
壮丁的数目,违抗了民国法令,又有人说是冷先生将亲家鹿子霖告下了,犯了逼死
儿媳罪,又伤风败俗,有的人说是鹿子霖招祸在儿子鹿兆鹏身上,县府抓不到共产
党儿子就抓老子,正应了“逮不住雀儿掏蛋,摘不下瓜不拔蔓”的俗语。种种猜测
自生自灭,哪种说法都得不到确凿的证实。过不多久,猜测性的议论又进一步朝深
层发展,推演到鹿子霖的人际关系上头来。了霖和黑娃的女人小娥有过那种事,黑
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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