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男人开口问。
杨清笳看了约莫半柱香才将白布又盖回,直起身:“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她并未直接回答对方,只道:“我有一个猜测,可能需要仵作配合我做进一步的解剖,可惜我一介白衣……”
“何为解剖?”
“就是……”杨清笳想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切开死者的胸腔和腹部,查验里面的器官。”
“仅凭一个猜测就要开膛破肚,你有多大把握?”
杨清笳摘下手套,看着他道:“人命关天,找出真相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何况死者不是大人的干弟弟么,想必您也是希望早点找出真正的凶手。”
“谁告诉你他是我干弟弟?”
“来查访的捕快说此案死的是一位锦衣卫的干弟弟……”
男人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向外走。
杨清笳看了眼鬼气森森的四周,搓了搓胳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连忙也走出了义庄。
那人负手在前面走的飞快,杨清笳不得不小跑跟了上去追问:“大人是否同意解剖?”
前面的人猛然停住脚步,回过身冷道:“死者是锦衣卫千户蒋忠留的干弟弟,你要是解剖后,给不出个令人信服的结果,就等着进诏狱吧。”
“诏狱是什么地方?”杨清笳问。
他转身继续向前走:“是一个你进去连半个时辰都挨不过的地方。”
杨清笳快走两步回身挡在了男人身前,距离之近让后者不自然的退了一步。
“大人来丰城也是因为这个案子吧?那说明我们两个人起码目标是一致的,只不过在手段上有些分歧。”她顿了顿,想了想措辞:“解剖的事,可以稍后再说,如果大人调查此事的话,我也希望能尽一份力。我师父被冤成凶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下他不管,何况我有把握能够查明真相。”
“带一女子查案——”
还未等对方的话说完,杨清笳就急道:“是状师,只要能还原事实真相,与是男是女何干?”
她一双清亮的瞳仁月下湛然有光,让他不得不想起方才对方不避污秽仔细检查尸体的专注神态,拒绝的话在喉头滚了三滚,最终还是咽下了下去。
杨清笳见对方默而不语,神色有所缓和,欣道:“所以大人应允了?”
“我何时说应允了?”
“那……”
“你查你的,与我何干?”他不再理会杨清笳,转身便走。
“大人!”杨清笳追上他。
“查案非儿戏。”他头也不回地道。
杨清笳眼看他越走越远,只得道:“大人!死者并不是被烧死的!”
“你说什么?”兀自向前走的人顿住脚步,回身问。
“他口鼻呛入的烟灰极少,很有可能是死后被焚尸的,所以我才想解剖看看气道还有内脏的情况,那样会更确定。”
对方淡淡地看着她,眼神带着考量,似乎在判断什么。
直到杨清笳已经有些不自在时,他方才收回目光,道:“明日县衙。”
“什么?”
“明日县衙来找我。”
杨清笳楞了一下,才知对方这是同意了,于是揖道:“多谢大人了。”
眼前人明明是位姑娘,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得不让人正视的清朗英气,这很难让人对她产生恶感。
“我叫杨清笳,请教大人高姓大名?”明日还要去县衙找人,还姓甚名谁都不知实在不成体统。
“段惟,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他淡淡道。
杨清笳闻言有些吃惊,她见对方年纪不大,原以为是个普通的锦衣卫校尉,却未曾想居然是正六品的百户,她收敛了几分潦草神色,恭恭谨谨地叫了声段百户。
段惟朝他微微颔首,道:“天色不早了,你府上何处?”
折腾了大半夜,再不回去估计霁华就要急死了,杨清笳老老实实道:“双南巷杨府。”
段惟默不作声,转身往双南巷的方向走去。
“不必麻烦了,离得也不远,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杨清笳客气道。
“眼看将过二更,被人拿住犯夜,少不了三十笞。1”
“那……谢谢了。”
杨清笳本想按着习惯和他并肩行走,然而对方却始终要和她前后拉开半步的距离。
她怕自己走得太慢拖拉只能加快速度跟在后面,而前面走着的人见身后人加快速度,脚下便走的更快。
于是二人较劲儿似的你追我赶走了一路,等到了杨府门口时,杨清笳腿都酸了。
她朝段惟道了谢,见对方离去,方才锤了锤腿,推门进院。
她关上院门一转身,却猛然发现霁华正一脸委屈,默不作声的站在自己身后,杨清笳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连个声音都没有,大晚上的,人吓人,吓死人了!”
霁华见自家小姐恶人先告状也是急了:“小姐你还说我!你说出去查案,到夜禁都没回来,这大半夜的,我要担心死了!”
“没事,没事。”她摆了摆手:“只是去了趟义庄而已。”
“义……义庄?小姐你居然一个人大半夜跑到那种地方!”霁华目瞪口呆。
“行了!行了!”杨清笳把霁华推进屋,自己去铜盆里仔仔细细地洗了手:“这一趟好歹是有些收获的。”
霁华将布巾递过去,不由问:“什么收获?”
杨清笳把今天晚上的事大致和她说了说,霁华听过后却忍不住担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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