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柯的意识漂流在一片毫无尽头的海中,这里没有黑白分明,没有上下相隔,说不出左右,也道不出是非。他就这样慢慢地飘着,又或许他并不是真的在飘,只是他感觉自己在飘。这种感觉的来源或许是他已经混沌的魂魄,又或许是他尚无法感知的**。
这里是白柯的内景,没有光却不是黑暗,只是虚无地向远处蔓延。而远处,或者更远处,什么都没有。
白柯睁开了他的第一只眼睛,他不知道这是右眼还是左眼,更不明白这只眼睛到底生长在自己身上的哪一个部位——又或者此时他是否真的应该有“身体”这个概念。但他总归是看到了,他看到了没有光的黑暗,黑暗不再是虚无,黑暗可以孕育出光明。
第二只眼睛迷迷蒙蒙的时候,光开始出现在了这个无尽的世界中。依稀的光明像是早晨露珠上的晶莹,在摇摇晃晃中画着整个世界的倒影。白柯觉得这个世界的倒影里应该和这片虚空不太一样,他这么想着,目光洞穿了世界。
于是他开始有了身体,有了可以奔跑的健壮双腿和可以挥舞的遒劲两臂,他的身体轻盈如夏日飞虫,他的精神通彻如寒夜秋水,他狂吼着,欢笑着,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越跑越远。
路是在脚下燃烧着的火,这火焰温暖而明亮,带着毛毯一样厚实的绒感。白柯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金色的花朵。随着他的指尖轻触,原本飘逸的火焰真的变成了花朵,花瓣娇嫩,花蕊含羞。白柯觉得整个世界这朵火焰之花,又或者这朵花在这个瞬间变成了整个世界。
他的身体慢慢地舒展着,像是青春期的少年那样充满鲜活的力量。他甚至听得见自己的筋骨和肌肉在轻微地摩擦,它们颤抖着,像是在痛苦又像是在欢笑。
白柯伸出手,他觉得自己可以摸到那片天空,但抓在手里的却又只是一片流风。于是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里有了风,有北风就会有冰雪,有南风就会有雨水,有东风就会有温热,有西风就会有自由。无数的风从各个方向朝他涌来,他看得见那些风的纹路,也听得见那些风的声音,他觉得风中有无数的人在呼喊他,但当他平静下来时,风中夹带的,只是另一场风的预告或者遗嘱。
然后这个世界终于裂开了,白柯觉得自己的身子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象,他像是胎儿那样温柔地钻出母体,从母亲的右肋下,从骨血之间的缝隙中穿梭而出,胎血滴落的时候有红莲绽放,它们迎着那些风歌唱,宛如圣咏。
白柯感觉自己的幼体慢慢地向下坠落着,他无从得知坠落了多久,只是当眼前所有的一切又回归平静的时候,当所有的光隐藏进阴影里,所有的阴影消散在虚无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又不曾存在过那样。
但什么是存在呢?存在这种事情对于这样似乎无限重复的轮回是否还有意义呢。
白柯觉得自己又睁开了一双眼睛,这次他才觉得自己是彻彻底底的苏醒了。他的魂魄依旧没有凝聚成形的驱使,但是他已经可以看见了周围的一切。这里确实是自己的内景,但是此刻这片天地光如白昼,又和自己熟识中的阴暗世界完全不一样。
这些光……不是自己发出来的。白柯尝试着去接触那些光芒,他缓缓地探出了自己的识神,想要感受一下这些光芒的温度。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白柯探出灵识的那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双手逐渐凝型,变成和自己认识中的双臂一模一样,连上面的每一根汗毛和每一寸纹理都变得如此清晰。他明白了,这些突然闯入的光芒能够帮助自己的魂魄凝型。
白柯定了定神,他决定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虽然他未必对所谓“强大的力量”抱有太大的渴望,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要追下去,那么就一定需要解决事端应该具有的能力。
白柯努力地将魂魄向前移动着,不出所料,光芒照耀到的地方凝聚成了实体,白柯可以感受到那些肌肉和血管苏生的快感,那些跳跃着的纤毫毕现,锁骨、胸口、双肋、腰腹,不过原本的一头短发变得娟秀而修长,一直垂到了身后。
滞涩的感觉突然打断了白柯的蜕变,以下丹田为分界,他的整个下半身都被隔绝在了光华之外,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前进半分。
白柯用力地喘了几口气,他这次算是切身地体会到了魂魄的疲劳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自己被拦腰折断的身体,有点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奇怪,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道光芒纯洁到排斥自己的下半身?白柯觉得这个槽实在吐得有点无理头。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在那片光芒的最深处,他看见了两根悬浮着黑色木箭。那两根木箭仿佛冲破了某种桎梏一般,看上去就宛如两根横放的巨大天柱。白柯甚至没有办法估量出他们到底距离自己有多远,只能就这样看着。
一个青色的人影慢慢地浮现在巨箭的后面,那道人影很高大,高大到白柯甚至看不见他的面貌。浑身绕着青色光羽,双手垂在两根巨箭的上方。又或者更像是两根巨箭被他的双手牵引着。
白柯就这样看着他,这里是他的内景,本应是他可以信手翻覆的一方天地,此刻却被这个不速之客轻易闯入。可是很奇怪的,白柯无法从他的身上嗅出危险的感觉,以至于他甚至没有细思便举步踏入了光阵之中。
那道青色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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