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待的人,并不是他,夜骥影。
本以为在她挡下那一刀坠崖后心已疼的麻木了,却还是止不住这一刻的撕扯。“好一对并蒂莲……你以为是谁来了?夜紫陌?怕我再捅他一刀是吗?那种痛得深入血肉的感觉……”那种痛,历历在目。
那一夜的噩梦犹如一把尖刀,割伤了三个人的心。她还是缓缓退出松脱的怀抱,“大哥,我不后悔替他挡下那一刀。更何况我知道大哥无心伤我的。”明知道他的刀尖瞄准了紫陌,可还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恨他。
“你不恨我?”他不信,干涩着嗓子追问道。
起风了,带来临水睡莲的细腻香气,没有秋天的凄楚,只有初夏的芳菲。
纸鸢,竹馆,温暖的微笑。
她浅笑着摇摇头,“或许是因为……回忆太过美好了吧。”小春日和的美好呵。
一瞬间以为她的身姿即将消失,夜骥影一把扼住她纤瘦的肩膀,沉下脸低声兀自说话,僵硬地放开手,嗓音里似悲似喜,“我以为、以为他若死去或是中红毒把你忘记,我就能有多一点点的机会,没想到……没想到……刀子刺进你身体时的那种感觉,还有那时候你的脸,我永远都忘不了……好多好多的血!然后你就像断线纸鸢一样从悬崖上——”温热的鲜血喷溅到脸上,星星点点。忽而陷进猩红色的浓雾般的记忆里,眼底澎湃交错的激动情感紧紧地缠着他,不得片刻喘息。
从那之后的日日夜夜,他都不得一宿安眠。即使入睡在窗影下,总要在梦魇中惊醒,然后恍恍惚惚大半夜直至东方见白。即使派出杀手门里的众多探子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亲自四处走访,每每看见有女子肖似夜融雪,或是微笑勾起的嘴角,或是袅娜的背影,或是眉眼间的神韵,常让他看得痴了,回神却是一场空。
他瑟瑟发抖的模样脆弱得如风中飘落的枯叶,承受过太多的鲜血与不被爱的痛心,已经让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饱受折磨,精神紧绷。只是……黄沙罡风,浮莲侧影,还有什么是能够紧紧攥在手里不再失去的呢?
如果他还是她心中的那个“大哥”,此刻她完全可以一把搂住他的肩头,轻轻安慰。
然而现在,一个拥抱,即是毒药。
“你不恨我,我却是不能原谅自己。”他又哀切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转身要走,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他不稳的身形上,“大哥,现在说什么也便是惘然了。你我之间回不去,这是事实;我本应死去现在却还好好活着,也是事实,无论以前你做过些什么,我都从没恨过你,真的。你……是一个好人,从今往后,莫要再在我心上花心思了,权当我……死了吧。”
“不可能!!”红了眼,急切的嘶吼在静夜中格外慑人。
为了一个女人形容枯槁、痛苦不已的他,为什么当初感情要放的那么多、那么深?他是什么时候陷入这种无可挽回的境地的?
“你明明活着,我伸手就可以碰到的!谁也别想骗我!”夜骥影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喘着气厉声大喊似要证明所言不虚,触到一片温暖,愣了愣,安静半晌竟露出宽心的笑来。
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压住慌张打量他的表情,“大哥……?”
他没事儿人似的拉着她的手腕往反方向走,完全不顾身后疑惑的询问,梦呓一般柔声轻语道:“不许胡闹了,鸢儿什么也不要问,乖乖跟大哥回家去。回家以后,大哥给你上药、做好多好多的玩具,然后一直陪你玩,好不好?你要什么大哥都答应的……”
夜融雪一惊,拖住身子不肯走,定定看进他和煦的眼神,“大哥你怎么了?认得我吗?”
大手疼宠地拍拍她的脸颊,恍若听了各大笑话一般,他吃吃笑了睨她一眼。“我好得很,倒是鸢儿怎么了?我怎么会认不得自己的妹妹呢?!”像是触到某个机关忽而停住,妹妹?
一般人会爱上自己的亲妹妹吗?兄妹永远只能是兄妹,血的牵绊。
混乱的回忆夹杂着不安滚滚袭来。
“不对!我不需要任何妹妹,我只要你!我会疼你爱你,把世上最好的都奉献给你,只要你愿意陪着我,不要到别人身边去!”深邃乌黑的眼睛里跃动着疯狂,他强悍的手臂使劲晃动她低吼,却视而不见她垂泪的脸。
“大哥,不要……”情催人狂,怎一个苦字了得。
方才尚紧捏着自己的手突然失了力道似的软软滑落,她一愣,只见夜骥影怒目而视却动弹不得,浑身散发出狠戾的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噬肉饮血的癫狂。
“是谁?!放开我!!”狂狮怒吼,隐隐要挣脱身上束缚的枷锁。
一道身影疾疾现身,风尘仆仆。
“小姐,趁门主被点了穴,你赶快走!院子的小门外面有人在等你,她会带你去见你想要见的人!”
很淡很淡的梅香,清清冷冷,不论是高傲或是卑微,总能瞧见它的温柔。
目光忍不住飞快地梭寻着,他修长清瘦的身上还是一袭凌云白衣,长发上簪一根白玉簪子,清澈如水的双瞳专注地看着她,眼眶下微微的凹陷昭示他的疲劳,即便是这样,现在的他一如过去的俊美,一分孤高,两分忧郁。
胸口不可抑制的抽紧,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忧虑地追问他:“那你呢?”大哥功力深厚,一时半会就能自行冲破穴道的,或许更快,以现在的状况一旦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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