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年是个跃进的年代,大炼钢铁是主旋律,我家发生的其他事情也不少。
这一年,我大姐结婚了,这是她奋力抗争的结果。话得从头说起。
早在五五年我父亲领着全家入社时,我大姐就被吸收进了社文工团。那时农业社刚成立,还是很重视文化建设的,建立了图书阅览室,连购进带社会捐赠,图书室里有不少图书和小人书,我大姐就担任图书管理员,负责管理图书和文工团的服装、道具。文工团业余时间排练一些小节目,每隔一段时间为社员演出一场,很受社员们的欢迎。我就是在那时,通过小人书对中国古典文学有了初步认识和了解。
文工团里有个年龄和大姐相仿的小伙儿,叫王道福,长得英俊挺拔。一米八五的个头,四方大脸,两道剑眉,眉梢上挑,英气逼人。性格沉稳,少言寡语。演节目,我大姐经常和他配对,什么哑剧“放炮仗”、二人转小帽儿“双回门”、“小拜年”等。连年节扮秧歌也是他俩打头,我大姐扮农民、王道福扮工人,所有看秧歌的人都说他俩扭得活泛、沉稳,真是一对好打头的。常言说,耳鬓厮磨,孰能无情?久而久之,郎有情、奴有意,两人开始恋爱了。开头约会看电影,总拉我打掩护。因为不带着我,我大姐自己去看电影,家里是不会同意的。我记得我大姐领我去看的第一个电影是《天仙配》。那时,临江光华影院还不是对号入座,通风条件也不好,遇有好电影,场内挤得满满登登,特别是夏天,看一场电影,人像上笼屉蒸过一样。当时正是夏天,开始我还瞪大眼睛看,看见他们哼哼呀呀地唱,听也听不懂,看也看不明白,感到索然无味。就是看见老槐树幻化成人说话,觉得还有点意思。以后我就昏昏入睡了,直到散场我被大姐叫醒。最没意思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我那时年幼,不懂,他们看的津津有味,边看还边嘁嘁喳喳地小声议论,我却歪着脑袋睡着了。
以后又看了《画中人》,觉得有点意思。画里的人飘然而下,又飘然进入画里,感到很神奇。等到看《秋翁遇仙记》时,我就被曲折的故事和神奇的特技深深吸引了。以后,我就成了电影迷。
等到我大姐提出要和王道福结婚时,我父母,特别是我父亲坚决不同意,理由很简单:王道福他母亲是土改时的老党员,给我家错划成分和五七年送大字报,都有她掺和其中,而且是骨干积极分子。因此,我父亲认为两家不是一样的人,门不当,户不对。
我大姐真不愧是我父亲的女儿,脾气和我父亲一样犟。当即绝食,以示抗争。
我大姐单独住在东头一个单间里,整日里蒙头昏睡,连板窗也不开。开头,每到吃饭的时候,母亲就叫我去招呼大姐起来吃饭,大姐不理不睬。我和母亲一说,母亲赌气地说:“不吃拉倒。”两天过去了,母亲和父亲说:“真把孩子饿坏了怎么办?”父亲依然坚持,说:“我不信,就饿不服她?”第四天,母亲有些坚持不住了,特意给我大姐单独做了米饭,炖了鱼,炒了鸡蛋,让我端进去给姐姐吃。姐姐用被蒙了头,瞅也不瞅。母亲皱着眉头,满脸愁容。父亲坐在凳子上,满脸怒容,翘着鼻孔直喷粗气,也不言语。第六天头上,母亲真着了急,哀求父亲:“当家的,今天六天了,孩子再不吃东西,真的不行了,那毕竟是咱的孩子,还能真的饿死她?她要嫁就让她嫁吧,咱不管了,行不?啊?”父亲依然吐着粗气,半天没出声,后来一甩手站起来,走出屋去。母亲看见父亲没坚持反对,就是默许了,急忙进到大姐房间,把大姐叫醒:“瑞云,瑞云!快起来梳洗梳洗吃饭吧,你爹答应了,”听到这话,大姐方爬起身来,那时她已很虚弱了,母亲搀扶着,把她扶到院子里,拿过一条板凳,让姐姐坐着晒晒太阳,然后进屋拾掇饭去了。我一看姐姐蓬头垢面、满面憔悴,急忙把水井里镇的西红柿、黄瓜、香瓜拿出来,捧到姐姐跟前,让姐姐垫补垫补。我家院子里的那口水井,不开店以后,就弃之不用了。天热的时候,就把水果、菜蔬、鲜鱼装在土篮里,吊在水井里,能保鲜好几天呢。
冬天,姐姐结婚了,家里也没陪送多少东西。结婚那天,父母没去参加婚礼,也不让我们去。傍晚,我偷偷跑去看了一眼,姐夫家离我家不远,就在车站对面、食品厂前面。看到姐姐满面春风、新房也布置的喜气洋洋,我还是很高兴的。姐姐给我装了一兜瓜子、糖块,我就匆匆跑回来了。没敢让父母知道,偷偷把糖、瓜子,分给三妹、四妹和二弟。我二弟五六年出生,那时已经能满地跑了。他长得肥头大耳,模样俊俏,最受父母宠爱。看护他是我那阶段最主要的任务,我常常弄二分钱,领他到吴家小铺买一块绿豆糕给他吃,从此我最爱的绿豆糕都变成他的食品了。
这一年,我小妹也出生了。父亲去给她报户口,看到满街红旗招展,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瑞红”。她生的不是时候,一落地,就充满了劫难。
那时,河西村早已改成新市街道。街道也要办企业创收,于是征用了我家的房子,东头三间屋办起了编织社,西头办了一个被服社。我家搬到了前小街、同队的刘京香家西屋。全家人挤在一铺炕上,东西没地方放,只得堆在院子里。可能是屋子潮,我小妹就生起了“黄皮疮”。开始是头上长疮,这种疮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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