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注意到,却不知他们偷笑什么,只是那笑看起来也不是讥笑讽笑,阿兰也不问,过会儿就给忘到了脑后。
步莲华开始收拾头发,依旧慢吞吞的。病了之后就没之前那般利落,做什么都会慢半拍,阿兰把脸搁在梳妆台上,也没心思玩了,手耷拉着,整个人似要化在上面,再流淌下来,汇成一句:“好慢。”
步莲华看到她那副无精打采百无聊赖的表情后笑了起来,一边挽着袖前的花纹边,一边问道:“阿兰,你等不及了?”
阿兰撑起精神,回道:“……没事,也不着急。”
“像不像……”步莲华垂眼挽另一只袖边,犹自笑过后,不说话了。
像不像什么?
他不说,阿兰一时半会也反应不过来,想问吧,又怕他停下来慢吞吞地跟她说一堆。
直到月霜来时,看到这副情景,扶门大笑,这才惊醒了阿兰:“我的天奶奶啊,哥你还懒梳妆啊!你竟然让阿兰等着,我天……你俩像崖州那边的,那什么,勤快郎等懒媳妇!你快看阿兰的表情,我的天,太像……哈哈哈我不行了,我肚子要笑酸了……”
原来是像这个。
‘懒媳妇’走来,打妹妹毫不手软,也不慢半拍了,快准狠:地曲起手指,敲在了她脑门上,无奈道:“月霜……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等阿兰带我去校场玩。”月霜抱着脑袋,想了想,忽然想起自己是怀孕的人了,又挺了挺肚子,自豪道,“告诉你啊,你再敢打我,我就挺肚子告状去!现在只要是我说的,爹半点道理都懒得跟人分辨,我告谁他就收拾谁,我一告一个准!”
月霜说完,丢下哥哥,挽着阿兰出门:“阿兰,再过半年,我给你变个戏法!”
步莲华听到阿兰问她:“什么戏法?”
月霜骄傲拍肚子:“大变活人!”
步莲华远远在后面跟着,猝不及防听到妹妹的这个回答后,抵额叹息。
鹏远阁外,阿兰停了下来,月霜要去推门,被步莲华一把拽住,扯了回来。
月霜愣了愣,懂了意思,说道:“阿兰,去吧,叫九伯父出来。”
“阿兰,主公可能会问你……”
他可能会问阿兰,她想如何处置偷换孩子的那个女人。
步莲华话说一半,阿兰扭头问他何事,他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没事,我认为,不管是什么,你都会做很好,按照你的想法做就好……”
鹏远阁内到处都是沉木香的味道。
阁内无灯,光线昏暗,萧九蜷在阴暗处的榻上,睁着眼睛望着阁顶。
阿兰进来后,轻轻叫了一声主公。
萧九不满血丝的眼睛动了动,转向这边,看到阿兰后,先是迷茫,许久之后,他渐渐清醒过来,跳起来,瞪大了眼:“阿卿?”
阿兰点头,又再次狠狠点头,应了一声,“嗯,爹爹。”
“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听到了女儿叫他爹爹!
萧九大步走来,看着女儿,看了好久,慢慢咧开嘴,白牙也越露越多:“兰卿!”
他声音洪亮的叫了一声。
这次过了好久,阿兰才应道:“嗳,爹爹……”
萧九乐傻了一把举起她,举上肩头,让她坐着,转圈问她:“告诉爹,你姓什么?”
阿兰红着脸,又怕掉下去,又害羞,小声说道:“萧。”
“大点声!”萧九像个大傻子,蹦起来晃她,“让爹听听!”
阿兰原本有些怕,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颠下去,后来发现,他爹抓她抓得稳当当的,她渐渐放松下来,弯起眉,笑着说:“爹爹……我姓萧,我回来了,我有家……我有爹爹,有娘,你们没有不要我……”
她把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块兰字木牌摘掉,递给萧九:“我不需要这个了。”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萧九接过来,看到栓木牌的绳子,眼中流露出悲伤,他大手一挥,扔了牌子。
“那个人……卿儿想怎么罚?”
这个问题,昨天,阿兰一直不想面对。
而如今,她坐在萧九的肩头上,视线看得高,看得远,心不知为何也平静了下来。
“昨日……步相说,大宛依然还在沿用前辽律法,前辽通律中,易妻换子之罪,如无伤亡……仅流放而已。”
“她定不止这一个罪行,肯定还有很多,爹让人帮你打探打探,总能给她治个死罪的!”
“不……不是……”阿兰说,“我要开新朝,盛世一统,南辽现在用的也是前辽的律法,那律法早就陈腐不堪,漏洞百出,为什么我们大宛还要听前朝的规矩?我想让大臣们……写新律,那个人,就用新律来判,我要光明正大,让她心服口服,依律为我娘,为我之前所受之苦赎罪!”
萧九高兴的不能自已,若是在鹏远阁再闷一阵子,让他把胡子蓄长,现在他的胡子,一定骄傲的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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