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守到戌时,眼看灯烛快要燃尽,她迫不及待问印惜:“老爷怎的还未回来歇息?”
“回太太,老爷拨了几个陪嫁丫鬟给那位,眼下尚在那位的抱厦里叮嘱小厮差事。”
抱厦是主子吩咐下人琐事杂务的偏阁,谢嫣要嫁去京城本家,身份一时间水涨船高,谢辉也前所未有对她如此上心,许氏气不打一处来:“等她嫁走定要拆了抱厦!”
“太太莫要同她一般见识,不过是个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养女,在京城那等地方定会被嫌弃嘲笑。奴婢送炭火时瞧了一眼,连小丫鬟打了她一巴掌都不敢惩治,能成什么气候?”印惜温声循循善诱,“她嫁给谢氏家主是高攀,别指望人家待她如何恭谨。”
许氏眼前豁然开朗,她怎么忘了,谢嫣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性子——在风起云涌的京城本家是万万活不下来的。
谢嫣出嫁那日,迎亲队伍蜿蜒柳州十里,柳州距京城太远,因此弃了大路改走小道,经过一处悬崖时,谢嫣所乘的马车突然有了异动,马匹发狂不止,嘶声四处冲撞,众人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疯马带着马车里的新娘子冲下悬崖。
谢语兰此刻蹲在谢府豢养的一只狼犬前,狼犬气息奄奄伏在地上,她摸摸狗惋惜地自言自语:“这玩意吃不死人,要是野丫头的马吃巴豆死了该有多好。”
谢嫣摩挲指尖光洁温凉的棋子,依照陆嫣然的脾气撒泼似的又朝他丢了一颗棋子:“陛下言下之意是要喧纪氏这个宾来夺臣妾的主?臣妾就是爱去找她的麻烦,陛下处理国事日理万机可不能时时护着她。”
太后历来疼宠她不能见她受半点委屈,自己养出来的养子和侄女剑拔弩张成这种地步,反而叫安城公主带来的那些周奴们看了便宜的笑话。
太后自己约束不了这个暴戾的养子,只能委婉劝道:“阿嫣刀子嘴豆腐心,陛下可不要被旁人诱得到处寻她撒气……”
被太后明里暗里警示又遭她连扔两颗棋子,殷祇立如孤山却也不恼。
他面色阴晴不定,沉淀着些微情绪的眼瞳黑如曜石,长眸隐在乌黑额发后,启唇淡道:“孤随你。”
谢嫣猜测他代纪语凝伸张完正义即刻离去,谁料他竟走近她就着她手边的棋盘看了半天然后鄙夷道:“皇贵妃的棋艺未免太差,孤在你的年纪已经少有敌手。”
这时候还不忘羞辱她一句,谢嫣重重将棋篓撴在棋盘上,黑子白子遭她这一震顿时混成一团。
她从摆着迎枕的琉璃榻上跳下来,连鞋也顾不上穿,眯眼呛声:“陛下嫌弃臣妾棋艺不好臣妾技拙无话可说,宫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不是没有,陛下尽管去找何故来讽刺臣妾?”
帝妃吵成这样只叫一群伺候在旁的奴才心惊肉跳煞白了脸,御前侍奉的束喜总管承了一众宫人渴求眼神不得已冒死出来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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