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分一部分人走陆路才行!申定平心里盘算着。船上装着的是重货:王延兴要求从泉州回运的锄头和镰刀各三百件,总重超过千斤!此外,还有前两天从草市买回来的奴婢。而且,不单是那二十六名小孩,连那越娘与她不满周岁的小儿子,也在船上。这些人,即便是每人四、五十斤重,合起来也不轻了!锄头、镰刀没有脚,只能坐船,这些奴婢就没必要一直坐着了!
申定平起身与一起押船的伴当还有采儿商量了一声,便招呼船夫靠了岸,自己领着那群奴婢上岸步行!
被奴隶贩子打怕了的小孩,特别听话:当然,调皮的,也活不到现在。一个个乖乖巧巧地任由申定平摆布。再加上有秀儿姐弟协助,很快就点清了人数,便要出发,却看到越娘也要跟着上岸。
“你坐船罢!带着个小孩,哪能走得快?”申定平挥了挥手,嫌弃越娘是个累赘:事实上,王延兴就没打算让越娘过来,而是请老太太帮忙安置在刺史府。可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非让她跟着一起去铁做。对老太太的用意,申定平无法揣度,只能让她一起上了船。还好,这小孩还算乖巧,不怎么哭闹,不让人觉得心烦。可若是跟着一起步行去铁做,那未免太扯了些!
那越娘却坚持道:“奴家能走得快的……申哥儿!就让奴家跟你一起走路罢……奴家不能耽搁了阿郎的船速……”
“那随你罢!”申定平想想也是,少个人便少份重量,船也能早点到铁做,便答应了,“若是走慢了,没跟上,你自己寻着路过来,铁做就在大路旁,不难找!”
说是这么说,可从小溪场到铁做距离有五十里,在船上,只走了十多里,还有将近四十里地要走,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再带个婴儿,难度几乎就要加倍,看着她细皮嫩肉的模样,不拿包裹行礼都只怕走不了那么远,还带个小孩?唉!实在是走不到,那也便算了,多了她也是个累赘,想来衙内也没有非留她不可的心思。若是在路上走丢了,那也只能怨命!申定平没有更多地去同情她,也没打算去给越娘搭手帮忙,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每个人都必须面对自己的路!况且,他身上的包裹也不轻,其中,还有老太太攒的,要给王延兴带去的私房钱:一包金银器。死沉死沉的,背在背上,比背个婴儿可重了许多!
得了申定平的许可,越娘连声谢过,然后用布兜将儿子背在背上,再搭上遮阴的凉棚——正如申定平所见,自小生活优裕的她,确实没干过重活,也没受过罪。然而,战乱降临之时,哪怕你是一族豪门,破落之时,并不比那寒门来得慢。从遇袭到弃家南逃,再到翻船落水。竟是不过旬月,便已经是天上人间。至于之后靠出卖身上的首饰熬了些时日后,再落到要自卖为奴的地步,再到现在还能毫发无损地活着,已经是天大的奇迹,还能奢求什么?
她快步追上申定平的步伐,坚持着不慢一步。然而,走了不多远,就觉着包着儿子的布兜的袋子,肋着不舒服,往一旁挪了挪,好了一点。可又走了不多远,新位置也开始发痛;只得在肩膀上再移动了一个位置……不到五里地,肋在肩上的布袋,就磨得肩膀整个都疼了起来。
她好想停下来歇一会,可不单是申定平没有丝毫要休息的意思,连那些十岁上下的小孩,竟然也一个一个地没有要停的意思。她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勉强坚持着跟上。
哇……哇……就在这时,背上的儿子突然哭了起来,大概是要吃奶了吧……她仿佛是得到了解脱一般,连忙将布兜从背上取下来,解开布兜,顾不得害羞,就在路边的树荫下给儿子喂奶。而申定平的队伍,却好像将她当成了空气一般,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依旧是毫不停留地向前走去。
等到她给儿子喂好奶,再看去,那队伍已经走出了老远。她连忙再把儿子背上,急匆匆地朝前赶去。
可没走出多远,勒人的布带子又开始发作。而且,疼得似乎更厉害了!她咬着牙,不去管肩上的痛,快步地朝前赶。可离队伍的距离,却没有丝毫要拉近的意思。眼见那只队伍在前面,转了个弯,到了土坳的后面去了,可等她也走到那里时,哪里还有队伍的影子?
她掉队了……
在她的面前,只有一条大路,通向远方,在她的身后,也是一条,通往她来的方向,左右没有人家,没有田地,只有绵延无尽的丘陵、山头,还有,便是水流滔滔的西溪。
少了差不多一半的负载,那艘船轻快了许多,此刻,只怕也是跑到前头去了,空余一江水,哗啦啦地流淌……
天地之大,此刻,竟然就只剩下一个她,孓然独立于世间?
蓦然,眼泪,无缘无故地滚落了出来,吧嗒、吧嗒地滴落,掉在路面上,却溅不起一点烟尘。
然而,迷茫在她眼中只停留了一息,片刻之后,她便决然地将泪水擦去,重新迈起步子,朝前走去!她必须到达铁做!只有到了那里,儿子才能活下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连太阳开始渐渐西斜,暑气终于开始渐渐减弱,而她的体力却已经被耗得干干净净了,再加之没有了队伍作为参照,她也不知道到底落后了多久。只知道双脚已经麻木,只借着一点信念的坚持,让她还能迈得动步子。可是,她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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