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家堡的三个自然村皆靠着北山。如果把这座绵延数里的北山比做一条龙,那么西樊家堡所背靠的便是龙头部位。跟樊家堡的其它山岭一样,北山总体来说也是山势平缓,只有它的西首,险峻如屏障,不仅让人望而生畏,也令“猿猱欲度愁攀援”。迎春花虽为寻常花卉,在东山里并不多见,然而在这北山的悬崖之上却有着迎春花挤挤挨挨的身影,春来时,北山这条长龙的额头就像戴上了一顶黄色的花环。因无人敢靠近悬崖,它们得以恣意疯长,像是奉了谁的指令,这些迎春花只沿着一溜儿悬崖峭壁生长,峭壁有多长,它们就蔓延的有多长。
北山上树种繁多。山顶及山腰以上几乎都被柏树和洋槐占据,其它树种因不成气候,被掩没其间风采难以展现。山腰以下分布着各种果树,杏、桃、梨、苹果和山楂都各自成园,枣树、柿树、核桃树等数量寡少,以配角的形式散生各园之隅。
北山的南麓连着一座小山丘,西樊家堡的人称之为风山,它就像北山这条龙伸出的一只龙爪,护卫在村落的西端。风山虽小,在村民心中地位极高,自古以来,就被视作保佑西樊家堡的神山。风山的颈部有一处袖珍型峭壁,峭壁上有一道裂缝,深不可测,裂缝两旁各有一条栩栩如生的石龙把守。风山的腹部是一片苹果园,脊背上有一大片呈南北走向的青石板。青石板延伸至村边,其外侧散生着多棵百年以上的柏树。在这片青石板的中端,也有类似“石龙”的天然景象,分别为一只马蹄印和一只人脚印,相传,这是东海龙王骑着马来看望他的孙子——那两条石龙时所留。
风山顶上这片光滑的青石板,深受妇女们重用,她们不光在此晒粮,还拿它当席子在上面絮被褥。一九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时东山里出现明显的震感,半夜被惊醒的村民不约而同的都投奔这片青石板。大人们提心吊胆的坐到天亮,孩童们横七竖八的躺在上面照样睡的酣甜。石板坡一时成了村民的避难所,直到各家都建起了简易防震棚,这里才又恢复寂静。
夏季,在雨霁天晴的午后,离村庄较近的一片青石板上热闹起来,先是妇女们拎着小板凳来到,随后便有孩童凑上来,没多久,因泥泞无法下地的男人们也光临了这个又通风又干净的地处。他们互不搀和,各成一个圈子。妇女们即便是乘凉也不歇闲,有的搓麻线、有的纳鞋帮子或鞋底;男人们聚成堆除了啦呱就是抽烟;孩童们则变着花样耍玩。青石板的平整度不高,上面散布着深浅不一的小窝坑儿,因雨下的很大,小窝坑里积水澄莹,一部分孩童于是以寻找小水窝儿玩弄里面的水为乐。另一部分孩童正在青石板上进行掇“哇呜”比赛。他们从附近的土堆搬来泥巴,将一块大小适中的泥巴反复揉搓的有了韧性后再捏成小碗状——底儿越薄越好,弄完后举起来用力掇在青山板上,随着泥碗底部的爆破会发出“哇呜”一声,谁的最响谁就赢了。
风山的东侧是杏园,与村落毗邻,从村子北端人家的后窗子伸出手臂,便可触到旁逸斜出的杏枝。客观的说,杏花比不上桃花艳丽,也不如梨花雅致,还比苹果花少了几分温婉;但杏树开花最早,是它最先用盎然的生机、温馨的色彩,照亮了沉寂的山岭,温暖了人们的心,因此,西樊家堡的人对它格外偏爱。国有国花,市有市花,杏花就好比西樊家堡的村花,在村人心目中,只有杏花开了,春天才算真正到来。
再往东依次是梨园、桃园和山楂园,它们处于北山和东山构成的峪中。这些果园下面是层层梯田,其中最肥沃的几块为村集体所有,剩下的那些是村里划拨给各家各户的自留地。公有田里种着旱烟,地头上筑有一口用来储藏烟叶的小趴屋,村人称之为“烟屋子”。通往北山的一条小路与“烟屋子”挨着,每次经过这个终年锁着的小趴屋,唐小藕就感到紧张,总觉得里面藏着一只庞然怪物,随时会破门而出。各家的自留地里种的大多是地瓜和高粱,几乎每块地的地边上都有一两棵柿树或软枣树。与村西的那片青石板一样,村东的这些梯田也是南北走向,也一直延伸到村边上;东山有多长,它就有多长。
东山与北山构成丁字型,朝西的一面归西樊家堡,朝东的一面属于中樊家堡。除了山脚的几株高大的柿树和软枣树,朝西的这面山坡上全是花椒树。东山的山顶是平的,上面只有野花野草并无一棵树。白草、野菊、狗尾草等矮小植物是东山山顶的永久性居民,其中,白草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面积。白草喜欢群居,彼此结连成片,其根部发达,茎杆却疏疏落落极为纤细,穗子柔软顺滑,初期为紫灰色,随着季节的变化逐渐变白。单株的白草没什么观赏性,若是结连成片布满整座山头,则成了一道曼妙的风景;春夏两季,东山顶上像是披了一件绣花的绿衫,秋冬里,白草才算名副其实,远远看去,像一大片素云落在上面。东山没有故事、没有传说、没有茂密的树林、没有丰美的果园,相比北山、南山和西山,它是贫瘠的,却让唐小藕格外喜爱。唐小藕喜爱它的原因有两点:一是东山离她家近,站在院中便能将其尽收眼底,让她有亲切感。二是东山简单透明,矮小的花椒树无法遮蔽它的面目,让她有安全感。
唐小藕的家住在村子最东边,宅院被一条从北山山脚蜿蜒而下的阳沟环抱。平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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