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一九九零年六月,闽南一带……
一场山洪忽然爆发,淹没了山下数个村庄,一夜之间死伤无数,路旁随处可见遇难村民的尸骨,而活下来的人,因房屋倒塌,无处安身,只得流离失所如孤魂野鬼般飘荡……
平安村外的山路上。
一个浑身泥泞不堪,发丝粘成块状的的女人缓慢走在路上,她手里拄着一根树枝,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她伸手从路旁的树上吃力扯下几片树叶,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硬咽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空荡荡的胃里,感受到一点东西存在,这是一个落难的孕妇。她一手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阵阵抽搐和疼痛,这要临盆的征兆……
冷风呼啸,如哭如泣,路两旁的树枝来回摇曳,宛若地狱伸出的鬼爪,给这深夜增添了几分阴森……
好不容易从山洪中活下来,但要在这荒山野岭生孩子,就算没被冻死,可遇上野兽的话。想到这里,几天里咬牙强撑的她,此刻终于抑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无声的划过脸庞。
她一边哭一边倔强的挪动脚步,忽然浑身微微一抖,她看见远处有微弱的灯光!嘴唇微微的颤抖:“阿布,阿布一定会让你活下来的……”(“阿布”地方语言,妈妈的意思。)
灯光看似不远,实则也有好几里远,她硬撑着虚弱的身体走赶到了灯光处,这是平安村,一个地势较高不受洪水影响的村子……
女人浑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泄去,软软靠在就近一人家的门框上:“有人吗,帮帮我,帮帮我,我的孩子快生了……”
门嘎吱一声打开,是一个中年妇人,她皱眉打量了一眼孕妇:“这么晚了,你谁呀?”
女人热泪盈眶,忍着不断涌上来的疲惫和饥饿感,伸手过去:“行行好,我孩子快生了,求您给我个地方生,谢谢您了,谢谢您了……”
妇人有些嫌恶的避开女人的手,刚要说什么,门后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似妇人的丈夫,他见孕妇有些凄惨:“周边发洪水,就咱们村地高没影响,她挺不容易,咱们就……”
话没说完,胳膊就被旁边的妇人狠拧了一下:“老王,你没睡醒吗?孕妇血脏,沾了咱们家,要倒霉三年的,再说说知道她哪来的,咱们不能收留!”
女人浑身一震如遭雷击,连忙磕磕巴巴道:“我,我不是坏人,我生完孩子就走,不,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求求你们了……”
那妇人见自己的丈夫动了恻隐之心,将其挤进屋内:“看什么看,是不是觉得人家长得好看?”
她随手就要关上门,但女人双手紧紧的扒着门框,妇人眼眸里的厌恶不减反深,将其用力掰开一推,然后重重的砰一声关上门!女人没站稳,被这么一推,后退两步,重重摔在地上,腹中绞痛的更加剧烈,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天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雨,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过眼睛,混合着泪水流进她的嘴里,咸的,苦的,涩的,她眸中的希望如风中的烛火一样在摇曳不定,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双手用力撑着地面,爬向了另一家门口。刚才那么一摔,她的下身慢慢流出淡黄色的羊水……
村子里人家不少,女人每过一户人家,眼里的光就越来越黯淡,偌大的村子,却没有一家愿意伸出援手可怜她,不是嫌她浑身泥水脏乱,就是怕她生娃胎血污了房子会晦气三年,因此几乎爬遍了整个村子,最后依然趴在冰冷的雨水泥地之中……
其中几次因为不肯离开,被几家人强行拖到了路上,也不知是谁,暗中踢了几脚。她身下流出的羊水多了一丝血色,随着缓慢的爬动,在村子的道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雨忽然更大了……
女人最终还是找到落脚的地方,她终于找到了房子。
这是一间用乱石随意堆砌,四面漏风,顶上漏雨的房子,地面堆满了脏乱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不知什么动物内脏的腐烂味道,令人作呕。
女人吃力的爬进去,拖动着身体卷缩在一个角落里,又冷又饿又疼又疲惫,羊水混合着血水在身体下面聚集成一小滩,逐渐的蔓延开来,浓重的腥味很快引来藏在这破房中的东西。
七八只肥胖的老鼠爬了过来,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红芒,它们小心保持距离观察了一下,发现女人奄奄一息,不具威胁性后,争先恐后的趴在地上吸食地上的血液。逐渐更有甚者,咬了一下女人的手指,见她只是颤抖一下,更加肆无忌惮的啃咬起来……
女人睁着灰蒙蒙的眼睛,无力驱赶老鼠,只能尽力护着自己的肚子,任凭手臂被啃出一个个血窟窿出来,原本绝望呆滞的脸庞忽然露出了笑容,似疯似癫,像自言自语,又像和未出生的孩子说话:“阿布对不起你,阿布对不起你,呵,呵呵……”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仿佛上天在警示……
村子里的人家,不约而同失眠了,他们不是不想睡,只是无论裹上几层棉被,都会觉得发冷,如置身在冰窖之中,没来由的寒冷透过皮肤深入骨髓……
距离村子百里外的山路上,有个四十几岁的男人正顶着风雨赶路,他头绑发髻,深蓝长袍,脚下黑布鞋,腰间绑着个葫芦,肩上斜挎着一个包裹,赫然是个云游的野道士。
他忽然停步望向空中,是平安村的方向……
一般暴雨夜不容易看到星宿,但他却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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