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眼眸微闭,睫翼轻颤。
三万年前,八荒宗师和天机师们即便推算出了解决之策,没有找到那个人,无数生命,烟消云散。
在历史上,那仅仅是冰冷的一行话,但轻歌明白,彼时的惨烈,不输今朝的一百零八陆。
与八荒不同的是,她得知了噬魂钉的事,身旁也有这么一个人,就像是被人算计好的,是那么的严丝密合。
轻歌苦笑了一声。
张离人话说至此,她的心情却是在张离人的身侧,眺望着远方枯裂的天地。
“女帝,张某冒昧的问一句,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张国师,你是否认为,以一人之命,拯救天下苍生,是仗义之举,是他的荣幸?”
轻歌负手而立,冷风拍打脸颊,她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此事,张某不下定论。”
“对于天下苍生而已,这的确是仗义之举,荣幸?
英雄?
这份荣幸,这英雄之名,天下有几人能扛得住呢?”
轻歌道:“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只能说明,他会是这场战役的获利者,故此,人们总是喜欢以己度人,从自己的立场出发,正义邪恶,都有所偏颇,便是因为,无数人就有无数个立场,而在茫茫人世间,从未有绝对相同的立场,才不会有绝对相同的观点。
譬如,从那些道貌岸然的人里,抓一个,让他为天下去死,他愿意吗?
他不愿意的!”
张离人诧然地看着轻歌,难以置信,这番话是出自一个二十岁姑娘的口。
她对人世,人性,有着深刻的见解。
她活于浊世,却是通透。
有血有肉,爱憎分明,一双澄清如水眼眸,不曾被遮盖。
天穹一端,火焰阴影处。
穿着灰白长袍的中年人,立在火光之间,双目紧盯着夜轻歌的方向,耳边充斥着她的话。
莫叔脸上象征着温和仁慈的面具,似是在渐渐龟裂开,逐而变得癫狂,如同即将歇斯底里的疯子。
他的双目发红,之间仿佛氤氲浓墨般的黑雾,像毒气那样。
“这么多年了,自私狭隘,内心丑陋的人族,终于诞生了一个你。”
莫叔的眼睛越来越红,充血可怕。
他的左眼,被血红吞噬,毫无焦距,只有黑色的烟雾,如浸入水面晕染开。
至于莫叔的右瞳,则是流出了一行黑色泪水,滑过了侧脸。
他转过身,徐徐步入火光浓郁处。
英勇阁高楼长廊,轻歌有所察觉般仰头看去,入目只有炽烈的火光,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轻歌黛眉紧蹙,略感头疼,她的感知一向不会有错,就在适才,好似有一双隐匿在暗处的眼睛,凝望着她。
“张国师,今日之事,不要告知旁人。”
轻歌道:“一百零八陆的结局如何,我自有定夺。
在此期间,我希望张国师能够试图去找一找转移的办法,哪怕是不可能,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我会的。”
“……”轻歌跨步沿着环形阶梯往下走,恰逢九辞牵着莫忧走进英勇阁的院落。
轻歌一眼便看见了莫忧头顶明晃晃的金簪,尤其是细嫩脖颈前偌大的金项圈,可谓是引人注目。
就连莫忧的双手腕部,都挂着两条纯金手链。
九辞的审美……轻歌鄙夷地看着兄长,这些饰品,得亏了莫忧貌美如花才能撑得起,否则整一个富态雍容的暴发户。
永生石:九辞都没嫌弃自家妹妹的取名能力,她倒是好,先嫌弃他的审美了。
诚然,此话也只得心中腹诽,若是道出,只怕会被那明王刀给一劈为二。
九辞扬了扬小莫忧的手,以炫耀的口吻说:“歌儿,你看看,这些可都是海棠灵山寺被大师开过光的金子,凡间的俗物们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你小嫂子佩戴起来,还真是明艳动人。
果真,俗话说得好,这美人就得好金来配。”
轻歌:“……”她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句俗话,大概是九辞即兴发挥,现场编造。
轻歌朝兄长伸出了手,“我的呢?”
“你的什么?”
“开过光的金子。”
九辞猛地一拍脑门,“坏了,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妹妹,竟没给你这丫头求一个来,现在去海棠大陆也来不及,这可如何是好?”
轻歌‘哦’了一声,双手环胸,扭头看向别处,似是闹起了小情绪,如邻家少女般,甚是娇嗔,满脸的不高兴。
叮。
一条链子,衔着金铃铛,吊在了轻歌的眼前。
耳侧是九辞得意洋洋的话语声:“为兄怎会忘记你这小丫头的?
拿着,佛祖开过光的,保你平平安安,而且有驱鬼的作用,就算没熬过踏足天劫,去了黄泉路上也能为你驱鬼,毕竟到时候为兄还是要保护小莫忧的,分身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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