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淑女还须君子逑,等闲岂许狡童谋。
秦楼跨凤人如玉,不是萧郎莫与俦。
却说礼部侍郎桑求,号远扬,蜀中绵谷人。他为人清廉正直,并无人在外通关节,况他夫人是刘氏已经亡过,也并没甚舅子聂二爷,此皆赖本初、时伯喜借他名色设局哄骗栾云。那桑公只因前科典试秉公取士,宦官杨复恭多有请托,他一概不听。为此,复恭怀恨寻事,把他贬做襄州太守。当下,栾云展阅邸报,见桑公降任本州,便问赖本初道:“前日只道桑侍郎还要典试,不想如今到贬做这里太守,这等看来,前番聂二爷的议头,纵使没人撞破,也是没相干的了。”本初道:“怎说没相干?他是礼部侍郎,就降调了,原与礼部声息相通,况恰好降任本州,若是前日议头不解,包你有用,可惜被人撞破了。”栾云道:“若这般说起来,他今到这里做官,我们正该去钻刺他。”本初道:“若要钻刺他,须趁他未到任之先,早往前途迎候,到他舟中送礼参谒,方见殷勤。但相见时切勿提起聂二爷之说,这是大家心照的事,不可说破。”栾云依言,便买舟备礼,同了本初,出城百里之外迎着官船,投递揭帖。不料,桑公于路冒了风寒,卧病舟中,不得相见,止将名揭收了,其礼谒上所开金杯、锦缎之类一些不受,连原揭璧还。栾云没兴而回。正是:
乘兴何堪败兴返,夤缘未遇有缘人。
桑公舟至襄州境上,却因病体沉重,上任不得,只在舟中延医调治,打发一应接官员役先回,仍委旧署印官,权署府印,候新官病痊,方才交代。谁想过了数日,医药无效,可惜一个清廉正直的桑侍郎,竟呜呼哀哉,死在襄州舟次了。入殓既毕,家眷本待扶柩还乡,奈家在蜀川绵谷,与兴元不远。此时,正直兴元节度使杨守亮造反,路途艰阻,须待平静后,方好回去。因此,权借寺院中停了柩,家眷且另觅民房作寓。赖本初闻知这消息,便对栾云道:“兄有别宅一所在城外,何不把来借与桑公家眷暂住?”栾云道:“桑公既已身故,且闻他又无儿子,我奉承他做甚?”本初道:“桑公虽亡,他有多少门生故吏?兄若加厚在他家眷面上,少不得有正本处。”栾云听了,便依其所言,将城外别宅借与桑公家眷住下,指望过几时,等得他什么门生故吏来,就有些意味了。怎知官情如纸薄,那些门生故吏见桑公已死,况又是杨复恭所怪之人,便都不肯来照顾他身后之事。地方官府与本地乡绅也都没一个肯用情的。正是:
官情之薄,甚于世情。
升降且异,何况死生。
栾云见了这光景,心生懊悔,因想:“他舅子聂二爷前日白白取了我许多银子去,我只望如今钻刺着了桑公,也有用处。不意桑公已死,官情又这般冷落,眼见得我没处讨正本了。但今他内眷住此,那聂二爷倘或也在此,亦未可知。若寻得着他,或者还有商量,何不遣个女使去通候桑公内眷,就探听聂二爷消息。”算计已定,便与一个养娘,一个仆妇分付了些说话,教他到彼通候。养娘、仆妇领命去了。少顷,回报说:“桑老爷的夫人是姓刘,并不姓聂,向已亡过,今住在寓所的只有一位小姐和一个乳娘,并几个家人妇女。那小姐年方二八,生得美貌非常。他乳娘说:‘桑老爷只生得这位小姐,至今尚未有姻事。’”栾云听了,便把此言述与赖本初知道,因问:“桑公夫人既不姓聂,那聂舅爷是那里来的?”本初道:“或是他表舅,或是他小夫人的舅子,不然,竟是桑公的心腹人,因托他出来通关节,恐人不信他,教他认做内戚,亦或有之。”栾云道:“我前日这项银子既已费去,料无处取偿,也不必提起了,今却有一事与兄商议。”本初问:“是何事?”栾云道:“弟今断弦未续,家中虽有几个侍妾,算不得数。适闻桑家小姐十分美貌,尚未联姻,弟意欲遣媒议婚,娶他为继室,兄以为可否?”本初道:“这个有何不可?他既无父母,便可自作主张,以兄之豪贵,彼必欣慕,况他今现住兄的屋,这头亲事也不怕他不成。”栾云听说大喜,随即分付媒婆速往说亲。正是:
癞虾蟆伏阴沟里,妄想天鹅落下来。
说话的,栾秀才要聘娶桑小姐,也是理之所有,况既借房屋居住,便遣媒议亲亦无不可,如何就笑他癞虾蟆不当想天鹅肉?看官有所不知,这桑小姐不比别个,若要与他联姻,却是一件极难的事。你道为甚极难?原来,桑公与夫人刘氏只生得这女儿,那刘夫人于怀孕之时,曾梦见一个仙女从空降于其庭,一手持兰花一枝,一手持五色锦半幅,对刘氏道:“有配得这半幅锦的,便是你女婿。”说罢,把这半幅锦丢向庭中,忽见一道五色毫光,直冲空际,毫光散处,那仙女也不见了。刘夫人惊觉,便将梦中之事说与桑公知道。桑公晓得腹中之孕定是个女儿,但不解半锦之故。后来生下这位小姐,即取名锦娘,又名梦兰。到得周岁之夜,庭中忽有一道五色毫光从地而起,正合刘夫人梦中所见。桑公惊异,随令人按光起处掘将下去,得玉匣一个,内藏五色锦半幅。桑公取来看时,却是苏若兰的织锦回文璇玑图,但只有后半幅,没了前半幅。正是
梁家取之于人,桑氏获之于地。
得来各自不同,合去方成一块。
桑公看了这半幅锦,因想:夫人所梦持兰仙女定是苏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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