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兆和刚刚从财政司里回来,他进门时听管家说太太已经哭了快一天, 连忙走过去说, “妈,你先别急。”
“你说的容易, 我能不急吗?”
梁母日夜牵挂远在异乡的大儿子,如今最听不得这句话,挥开他的手, 那天杀的侵略军, 怎么早不去晚不去, 偏偏这个时候到泽凯那里,去别的城镇就不行么!她现在已经急得六神无主, 嘴里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 “他是你的大哥,是头一个从我肚皮里钻出来的小子。”
梁母坐在沙发上拉着舒颖的手,她一个人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找别人说说也是好的,“他还是你的丈夫,我和你爸爸辛辛苦苦将他养到这么大,泽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要不活了!”她从前依靠丈夫,不过后来他慢慢有了几房姨太太, 和自己的心离得远了, 梁母便将重心寄托到大儿子身上, 现在连大儿子都下落不明,
梁兆和冷静等她哭诉完了,才又耐心地劝道,“妈,这事尚未被证实,这几天我去问问司里,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但是你现在不要自己吓自己,大哥先前多大的风浪都过来了,他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伸手将母亲靠在怀中,“您要是一直哭,我要担心您的眼睛,会不会哭坏了。”
梁母啜泣声慢慢停止,自梁兆和成年后,她就再没有仔细瞧过二儿子,过去总是在梁泽凯光芒下的老二,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能为她遮风挡雨的青年,“老二,照你怎么说,你大哥还有希望?”
“这事还得我去问了再说。”梁兆和担忧的视线落到舒颖身上,对梁母正色道,“还有一事,大嫂现在怀着身孕,您刚听说外面的传闻,就告诉她与她一起伤心,要是大嫂思念大哥成了心疾,反而会影响到她的心情。”
梁母“啊”了一声,收回攒着舒颖的手,“那会怎么样?”
梁兆和十分无奈,母亲平时掌管后宅,俨然是女主人的架势,可遇到大事就容易没了主心骨,“您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经验比我们都丰富。”
梁母抽泣着抹了抹眼泪,想想也后怕,泪水涟涟地望着舒颖,“我……我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泽凯现在这么危险,我就……”说着泪水又收不住地往外涌。
梁兆和见她又要哭天抢地,忙扶她上楼休息,两人走上楼梯,转弯处舒颖的侧脸从楼层的空隙露出来,她虽然神情悲伤略带惶恐,但还算镇定,和印象里柔弱的女子大相径庭,不由让他高看一眼。
舒颖问小可爱:
蓝色的虚拟屏幕在眼前展开,红色的圆形图标代表着梁泽凯所在的位置,然后突然放大,展现出实时的状态。画面上首先出现梁泽凯,他还算穿戴整齐,面容严肃,身边的几个长随手中拿着行李,神情慌乱恐惧,几人登上一辆小汽车,在街道上迅速撤离。
然而在他们身后,三架双翼战斗机由远及近从向下俯冲,弹仓打开,一排黑色的弹药如毒瘤,在空中划过几道抛物线,笨重地垂落而下,几秒钟后引得一阵地动山摇。周围硝烟四起,浓烟滚滚,到处是断壁残垣,完全看不出原来街道的样子。
舒颖忍不住问:
小可爱:
舒颖为此也无能为力,只能道:
梁兆和深知他只是在安慰梁母,时局很快急转直下,不出一个星期后,租界大街上的卖报童在喊,“卖报,卖报,侵略军连番轰炸再下三省,卖报,卖报。”
梁母这几日常常以泪洗面,这回终于支撑不住,惊呼一声便晕死过去。
她醒来之后,看到梁父在身边叹气,“泽凯时运不济。从前他年纪轻轻就得了那样的病,现在……”梁父扼腕叹息,若是梁泽凯脱困,一定会千方百计给家里报个平安,不会十几天过去毫无音信,“又遇上这样的事。”
梁母想到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眼泪又流下来,大儿子要是走了,梁家的家业难道还要便宜那几个姨太太的儿子么?!她坐起来狠狠揪住梁父的衣服,“都是你,都是你阿!你让他去外地,要不是你挑唆他去,他怎么会现在……!”
梁父低头沉默不语,这件事上他也的确心有愧疚,站着任梁母撕扯,。旁的梁兆和见父母在舒颖面前扯皮,忍不住上前拉开她,“妈,要是大哥有个三长两短,你还有我阿。”
梁母愣了愣。
从前他们夫妻将希望寄托在大儿子身上,梁泽凯长大后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事事办得妥帖,相比之下二儿子就逊色许多……
她动了动嘴唇,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却慢慢的平静下来,与梁父对视了一眼,各自有了算计。
安抚完父母,这日吃完晚餐,舒颖刚刚离席,梁兆和也放下餐具,快步走到舒颖身边道,“你可有空去花园里走走?”
梁母神情萎靡坐在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舒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道,“也好。”
花园里月色皎洁,院子里的槐花随清风微摇,梁兆和走在她身边,“上回我们去玛利亚医院做检查,临走时医生定了复诊时间,好像是下礼拜三?”
舒颖点头道,“正是礼拜三,二弟记得好清楚,到时候还要麻烦你陪我走一趟。”
梁兆和对她微微一笑,“不麻烦。”说着定定地看了舒颖一会,舒颖不明所以,也停下脚步,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脸颊旁轻轻滑过,她愣在原地,梁兆和将手中的槐花瓣展示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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