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一直认为,杨琼是个一丝不苟的严师,但真正开始同陈商学武后,才发现,同陈商近乎刻板的认真比起来,杨琼还是温柔的。
相处的日子渐渐久了,何晏之发现,段从嘉和陈商真是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陈商严谨温和,彬彬有礼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容易亲切却不容易深交。而段从嘉落拓不羁,嬉笑怒骂随心所欲,初时可能难以忍受他偶尔的咄咄逼人,但却极易相处,并没有甚么尊卑长幼之分,倒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好人。从内心深处讲,何晏之更欣赏段从嘉的潇洒不羁,而陈商的一本正经总会让他心中有一丝无法逾越的隔阂。
每日何晏之练功时,杨琼总是站在一旁地默默观看,从来不发一言。段从嘉却极爱指点江山,言谈之间,却多是转弯抹角地恭维陈商。只是,陈商似乎并不领情,更不搭腔,置若罔闻。段从嘉无计可施,便转而指摘陈商教法不妥,说他教得太过呆板,让何晏之无所适从。
陈商也不与之争论,但对何晏之却更加苛刻,每个动作未能达到他心中的标准,便要从头再来,绝不姑息一丝一毫的谬误。幸而,何晏之最大的长处便是记性甚好,能够过目不忘,总算没有受甚么折磨。他有时偷眼看一旁的杨琼,却分明看到他脸上隐约有着戏谑的浅笑,两人于是相视一笑。何晏之只觉得,像段、陈二人这样性格相迥的人若较劲起来,确实尤为有趣。
如此随着陈商学了数日,一天清晨,何晏之从梦中醒来,只觉得丹田处渐渐有一股热气充盈流转。他隐约觉得,这绝不同于以往杨琼传给他的内力,而是像自然而然地从体内激发出来的力量。他于是试着呼吸吐纳,调息之间,已可以收放自如,不由心中大喜,转身将杨琼摇醒,道:“我大约是练成了!”
杨琼睡眼惺忪,愣了愣:“是什么感觉?”
何晏之道:“一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原先你传我内力时,我总有种无法驾驭的惶恐,而今却是如浑然天成一般。”
杨琼拍拍他的后背:“你只是刚刚入了门道而已。”他笑着看着何晏之的脸,“我这几日细看了陈公的这套内功,倒是极适合琼花碎玉剑法。”他轻叹了一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陈商乃一代高手,不得不服。你若能学得他的一层功夫,也可以再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了。”他又微微一顿,沉吟道,“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晏之,你以后不必拘泥于陈公所授,可以随着琼花碎玉剑法,有所自悟,变化之妙,存乎一心。”
或许是英雄所见略同,之后不久,陈商也大致表述了相似的看法,恰恰是与杨琼不谋而合了。陈商探了何晏之的脉息,便笑着说道:“你的内功已经入门道,老夫没有甚么再可以教你的了。之后的造诣,便要看你自己的努力和造化了。”
何晏之一一应下。此日之后,陈商果然不再教他,只让他一人在院中练功。杨琼有时看他舞剑,默默出神,却一言不发。何晏之心里亦隐隐有些难过,他想到杨琼若能无碍,便能同自己一同练剑,在这幽禁的山林之中,又将是何等的快活?他知道杨琼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耿耿于怀,便只能更加卖力地勤学苦练,只盼着自己能再上一层楼,叫杨琼看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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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又过了月余,已近清明,天气渐渐转暖。陈商见何、杨二人还是一身冬衣,便寻出几身未穿过的成衣,照着两人的身材,改了几套。他温言道:“山野之间没有甚么好料子,你们姑且将就一下吧。”
何晏之见陈商虽然年纪大了,但飞针走线,针脚细密,与那些绣坊中的绣娘的手艺也不相上下。他心里暗暗称奇,由衷感慨道:“前辈实在是多才多艺,晚生着实佩服得紧。”他颇为不自在地笑道,“只是叫前辈为我们两个晚辈操劳,有些过意不去。”
段从嘉笑道:“阿芒他不但剑法杜绝,亦精于刺绣,擅于烹调,这些家务琐事,如何能难得了他?”
陈商道:“我们两个老朽窝在这深山之中,自然要事事亲力亲为,有什么可称赞的?”
段从嘉却嘻嘻一笑:“我却是离不了你呀。我若离了你,谁来操心我的吃饭穿衣?只怕不是饿死,也是要冻死了。”
陈商并不答话,眼角却隐约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他给何晏之和杨琼缝了两件相同样式的长衫,一青一蓝,袖口和下襟都绣着比目鱼的花纹,颜色与花纹倒是相映成趣。他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合身得很。你们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穿什么样的衣服,都看着俊俏,倒真是一对璧人。”
杨琼的脸蓦地红了:“前辈莫要取笑。”
陈商看着他灰白的头发,不由长叹了一声:“我这里有一个方子,可以养精固气,服的日子久了,可以令白发转乌,只是效用极慢。我待会儿抄给你,你每日服用,坚持三年五载,或许能强身健体,不至于弱不禁风。”
杨琼听出了陈商的话外之音:“前辈这是要与我们作别么?”
段从嘉道:“正是。我二人常年云游四海,偶尔才回玉山小住。如今已是阳春三月,正是姹紫嫣红的好时节,自然不能荒废。”
相处日久便易生情,乍闻分别,何晏之隐隐有些不舍,段、陈虽未收他为徒,但待他照拂有加,犹如慈爱长者,不免心中唏嘘,道:“但不知何日才能与两位前辈聚首。”
陈商道:“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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