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诚说,小卿回来了,她想见见我。
我并不想见,因为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说,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再无论如何,当年的事也过去了,都将错就错了,就别揪着不放了。
他还和我谈情分,若不是看在那许多年的情分上,我怕是早就和她恩断义绝了,又何必忍受着她的任性。
拗不过代诚,我说,让她来店里找我吧。
深冬的阳光并不强烈,明媚如斯的光线下浮起了一粒粒细小的灰尘。
“江轩。”
“俞卿,你来了。”我开口寒暄,并无几分热络。
“现在想见你林大少爷一面真难。”任俞卿轻笑。
“谢谢夸奖。”
“多年不见,你和我倒是生分了许多。”任俞卿挑了那个12号的位子坐下。
我只是笑笑,接过大陆送上的咖啡。
她右手拿着小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咖啡杯里的混合物。“以前你可从不和我客气的,说什么谢不谢的话。”
很多人都明白回不去从前,却又不可避免的去缅怀过去,在回忆中沉沦。比如我,比如任俞卿。
“那是以前。”我偏过头,看向窗外。
“你的病......”她不确定的问。
“如你所愿,死不了。”我冷冷的答。
“阿轩,你别这样。”她认真的看着我,双手越过桌子握住我的左手。“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冷笑出声,悄无声息的抽出手,“任俞卿,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地方吗?你和我爸一样,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可你们打着这个幌子,伤害了多少我爱的人?”
她站起身,一个趔趄,撞倒了椅子,险些跌倒,“你爱的人......你爱的人?”
沉默半晌,她说:“我输了。”
然后离开了。
说是要赴下午的飞机,回里约。
里约热内卢有我们三家长辈留下的产业,虽不大,但总要有人去帮忙看着。我不喜欢被约束,无意子承父业,代诚有他妈妈留给他的医院,对珠宝不感兴趣,只有俞卿一个人这几年一直留在巴西打理公司,倒也做得风生水起的。
她走后很久,我都坐在那里犹自发呆。
当年的事,我分不清是谁的错。西夏不该喜欢上玩世不恭的我,父亲不该对母亲大打出手,任俞卿不该陷害西夏,我不该利用误会伤害西夏。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我们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终究一切没了挽回的余地。
千不该万不该,也许,是她不该遇见我吧。
这么多年,我都不愿回那个家,也不与父亲亲近,对他甚至比陌生人还要疏远。与其说我在恨他,在折磨他,倒不如说是我在恨现在这样无为的自己。
“爸爸,这是卿姑姑留给你的信。”念汐胖乎乎的小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回过神来,接过来,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去玩吧。”
念汐点点头,就跑了出去。
打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张撕毁过的照片。时日已久的缘故,照片的边角已经泛黄。
照片上是学生时代的我和韩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是高一那年的元旦晚会。不过如果不是看到这张照片,我可能都会忘记自己还和韩宇喝过交杯酒。
“阿轩,对不起。前些天我来这里找过夏夏,本来是想着要是她重新开始了,你肯定会好受一些。可是她没有,在你打碎了她的希望之后,她依旧执着。”
“也许是我做不到像她这样一年又一年的等下去,我嫉妒这样的她,所以我骗她你要和我结婚了,她转头就把请柬和照片都撕了。其实我知道请柬她根本没有打开,因为里面只有你的名字。”
“你一直假装不知道当年的真相,是怕连累她,还是怕她会迟疑?逃避不能解决问题的,你应该相信她,时间已经证明了一切,不是吗?她比我更爱你,她可以毫无希望的一直在原地等你,而我不行。我可以不在乎你的病,她未必不可以。阿诚没告诉你吧,这里以前的老板娘,叫西夏。”
我愣住了,是她。
这家咖啡店是她开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我执起窗台上闲置许久的粉笔,在留言板上将那半阕苏词补充完整,一笔一划都仿佛刻在了心上。
“阿诚,你过来一趟。”
代诚是和孟姜一起过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孩。
女孩在门口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冲我甜甜一笑,“师兄。”
“哎,你怎么叫他师兄啊?”我还没开口,孟姜倒先不乐意了。
女孩瞪他一眼,“我一直这么叫来着,你管得着吗!”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确定你一直这么叫的。
这姑娘是孟姜导师的女儿,之前见过几次,不过都是几年前的事了。然而,她从没叫过我师兄。
好吧,人家演技那么高超,我也不太好拆穿她。
“罗芙,你......”孟姜气急败坏的指着她。
我拍掉他的手,“好了,进来坐。”
罗芙倒也不做作,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来。孟姜别别扭扭的坐在了她的斜对面,恶狠狠的盯着她。
我拖着代诚往吧台走,“你怎么把他俩带来了?”
代诚无辜摊手,“怎么是我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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