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说过,人就像候鸟一样,随着暖空气迁徙。
或许那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对她而言,太冷了。于是,十年前,她以一种毅然决然的姿态离开了那里,选择了这样一个有温和海风的地方。
那个云淡风轻的午后,火车站明亮的玻璃窗外,我静静地看着她渐渐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潮,消失不见,犹如她从未走进过我的世界。她头也不回的走掉,我甚至没有跑到她的面前,和她好好地说声再见。
代诚后来在学校的阶梯教室找到我,那时手心里的粉笔已经被我攥得濡湿。他说,既然不舍得,何必两败俱伤呢?
长痛不如短痛。我似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地上散落着长短不一的烟头,星星点点,隐约可见。
你从前并不吸烟。代诚捻灭未熄的烟头,叹口气说,勉强自己的日子不好过罢。
还好。我说。
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戒掉一段爱情,比戒掉烟瘾更困难。
“爸爸,爸爸......”念汐抱着画板,摊在我的面前。“你看,这幅画好看吗?”
很好看的一幅画,我特别想这样夸夸她,然而我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她说:“这是爸爸,这是小汐,这是妈妈。”
“妈妈?”我皱着眉头重复道。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能和我们在一起呢?”
因为......因为我怕终有一日她会孤单。
她喜热闹,最害怕无人相陪。
有些东西,失去比得不到更痛苦。
我支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从行李底层翻出一个半旧的画框,将那幅画裱起。
十七岁那年,我梦见了死神。他问我,如果你明知活不了多久,你愿意让心爱的人长痛还是短痛?
梦醒了,我在病床上躺着。
看着念汐的涂鸦,我记起某一年,岁月静好,阳光温和,我们都还是年轻的样子。她执着彩色粉笔,坐在我的左手边,安静的在书上写下一段札记。或者轻声地念一段张小娴的话,几分淡漠,几分忧伤,温暖的模样,恬淡的笑颜。
我问她,为什么要选择粉笔?
她莞尔,我写粉笔字最难看,权当练字。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粉笔写成的往往是最容易在岁月中抹去的记忆。
大陆还有晚自修要上,我早早地把他打发了去,只说让他明天早点过来。
他很开心的应下,抱着一摞书走了。
他是个嗜书如命的孩子。那几本书都是他收拾小阁楼时在书架上看到的,我看他喜欢的紧,想着借给他看几日也无妨,便自作主张允他带回宿舍。
他倒老实,临走时还一个劲的跟我保证一定会好好保存,绝不会弄坏。
念汐很贪睡,第二日却醒的出奇的早。
我下楼的时候她已经撒着脚丫在地毯上跑了,怀里还抱着一个玩偶。
“小汐!”我冷冷一声,眼睛瞥向她赤着的脚。“鞋子都还没睡醒?”
她吐了吐舌头,溜进了厨房。
“阿诚叔叔,快救我啊。”
阿诚?我心下轻叹,微微摇头,淡定的坐在沙发上看昨晚新画的图纸。
“醒了?”代诚端着早餐出来,是煎蛋和牛奶。
我没理他,只瞪着念汐。“还不去穿鞋?”
念汐撅着小嘴,眼巴巴的看向代诚。
“反正也不是特别冷,她不爱穿就算了吧。”代诚出来圆场。
“哼,那以后都不准穿了。”我完全不吃他那一套,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我突然抬头,故意堵他,“医院不忙吗?”
他悻悻的看看我,“那个......我抽空来这里走走,顺便给小汐送玩具过来。”
“你去哪里做什么不用向我报备,我既不是阿姨,也不是苏幂。”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顾忌代诚那铁青的脸色。
一提苏幂他就这样。
一顿饭就在他的低气压中结束了。
“喏,这个给你。”代诚走过来,一块留言板平躺在他的掌心,上面隐约可见一些字迹。
“什么?”我问。
那是块再普通不过的留言板,上面赫然写着几句宋词: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我下意识背出上阙。
“什么?”代诚问我。
“这是苏轼的词《江城子》,你不会不记得吧?”我鄙夷地看他,这小子高中净顾着谈情说爱了吧,苏词都不会。
代诚顿悟,“啊,那不就是这店名吗?”
“嗯,你朋友写的?”
“应该是,笔迹挺眼熟的。”代诚陷入沉思。
“我好像也在哪儿见过。”他一说,我也觉得眼熟。“你朋友我认识吗?”
代诚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开来,“那个......怎么可能......我这个朋友是在国外认识的。”
我随意挑了靠窗的座位坐下,“这么激动干嘛?”
代诚也在我对面坐下,“没什么。”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那些照片说,“怎么缺了一张?”
“也许是本来就没有,也许是弄丢了。”我胡乱推测,心思还在那首词上,总觉得自己会错了意。
“大陆,大陆。”代诚回头冲着在前台收拾咖啡机的大陆喊。
我微愕,才发觉自己所坐的位置正对着前台,一偏头就可以看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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